流民镇煤矿大门前早已准备好一米高的法台。
四角分别栽有一棵十几米高的参天大树,树杆要两个成人张开了手臂,才能合围。树顶郁郁葱葱,还有四顶射灯分别从四棵树上照射下来。
整个法台在夜色中显更纯粹简陋。一张长桌上盖着黄色的台布,上面绣着“降妖除魔”四个大字。
桌上只放着四块拳头大的石头,分别取自煤矿塌方现场和废料库的碎石。
而附近的的街道上站满了人,从后方的小街就成了人山人海,几乎把它挤炸了。每个小吃摊前都围满了人,挑拣货物,讨价还价,人声嘈杂。
一些孩子们挤在了法台最前面,其中有些胆子大的甚至坐在了法台上,包括胡宝,朱子怡几人。
人们议论着那突然出现的四棵大树,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
韩老六领着一群新黄帽,下午在法台建好后,亲眼见到那四棵大树出现的过程。
跟在康道长身边的有一位十多岁的小道童,面白脸红,两条大浓眉,还画着两个圆圆的红脸蛋,简身就是个小花脸。身穿葛衣道袍,头挽道髻,身后背一抦拂尘,手中握紫铜罗盘。道号:三为。
由他安排着人们摆方位,定方向。一张大方脸正气十足,走路踏位都俨然一位得道仙长的气派,只是少了三缕长须。
韩老六就亲眼见他吩咐久未出现的流民镇名人罗渊,在四个角,偏左,偏右,偏前,偏后的地方画上了四个圈。
罗渊现在的身份不一般了,对于以前巴结不上的韩老六爱搭不理了,甚至韩老六亲自给他递上的香烟都没有接。气的韩老六现在都在背地里骂娘。
对韩老六爱理不理的罗渊对这位花脸小道童很是恭敬,从身后背的黑色长包中取出一只长弓和一支木箭,还有两把很奇怪锋利的弯刀一左一右用绳子分别挂在胸前。
罗渊的行为很是诡异,拿出一根绳子,一头挽在箭上,一头结成一个圈套在头上。站在了其中一个圈中,摆出一个射箭的标准姿式。
花脸小道士围着罗渊走了一圈,点点头说道:“定之于中,作于楚宫。”
罗渊立刻把箭头立在当空,垂直于地面。
花脸小道长退后几步“子庚。”
这是把天干地支分成分干六十四个方位,他说简单点是偏东,反正这么一句偏东,哪有这个子庚有内涵。
这时,花脸小道长从身后抽出拂尘,甩出一个道花,前八后六走出八卦罡步,口中直念:“急急如律令,光耀八极。”
张弓待射的罗渊绷紧弯弓,箭已射出,箭如闪电,直冲云霄。挂在箭和罗渊脖子的绳子骤然绷紧,吊着罗渊腾空而起。
韩老六脖子一紧,吞了口唾沫。只见射出的那只箭逐渐拉长变粗,尾部生出了长根长须直插入圆的正中心,箭头上开出了嫩芽,长出了细枝。
箭本身逐渐变粗,缠在它身上的绳子越多,而在它和罗渊脖子上连接的绳子越来越少。罗渊两眼突出像一只吊死鬼一样,左右两手分别拿着两把弯刀,随时准备割断绳子。
韩老六惊恐地看着这只箭由变成一棵小树变成一棵直入空中的参天大树,上面吊着一个晃晃悠悠的死鬼。好像罗渊还没有死,双眼突出,嘴中舌头晃出点腥红吐出半截,双手还紧握弯刀。
韩老六忍受不住心中的恐惧,弯着腰干呕出来。身旁的几名新黄帽早已经被吓呆了,一个个蹲下来,连呕不止。
只有一个碧眼的新黄帽还抖动着身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正是那天和韩老六要香烟的男子,特普。
他不是不怕,他是怕韩老六冷不丁又给他大腿上来一棍。他汗水瞬间湿透了整个衣背,脸上的汗像浇了水似的往下流,颤抖的双唇,忽然说了一句:“下来了。”
只见罗渊挥动两手,割断了上吊的绳子,站在了郁郁葱葱大树的树杆上。对,站在垂直的树杆上,把绳子从脖子上取了下来,揉了一下,就从树的顶端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这棵树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就像他的脚和树杆连在一起,走的那么平稳,那么从容。走到地上时,人已经恢复了,像是从来没有上过吊一样。
当他从韩老六和这群新黄帽身边走过时,韩老六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害怕,罗渊能想起从前的一些往事,毕竟罗渊曾在他的手下干过多年的苦力。
罗渊看也没看他一眼。恭恭敬敬的来到了长得方方正正的花脸小道童的身边。
四棵树,四盏射灯一会时间就被罗渊安裝完成。罗渊又站在了花脸小道童的身后,一动不动。
夜色已喑,天上不时的划过几颗流星,更像黑色画布上闪过了几个红点。对,流星是红色的,血点一般的红色。
吉时已到。
法台上的桌子上,花脸小道童放上一盏金色香炉,上面插入一根招魂香。
这里面有个名堂,一线招魂,二线封煞,三线敬神。反正这是康道长的招牌说法,谁知道他师从何方呢。
一股清香从远方传来,随着一声响彻四方的道号:“无量天尊”,从远处腾空而起八朵莲台。
清静、无染、光明、自在、解脱。
这些莲台有些简单,一个蓬莲座长着六朵绿叶,带着清香,香气怡人。
一名头戴紫阳巾,身穿八卦衣,手执桃木剑的道士,在徐徐清风中飘然而来。只见他凤目疏眉,面色红润,神态飘逸。
人群中的吵杂声瞬间停止。满天莲台飞舞,康道长拂须含笑,很难为他一厘米长的胡须了。走在空中的莲台上,走一步,顿一步,最后的莲台消失,最前方又无声多出一个。
放声高唱:“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谁都是蝼蚁,谁都为一口饱饭苟且偷生,而我为众生降妖除魔而生。我手执玉雷降魔剑,脚踏八朵莲花台。荡尽妖魔,还世界一方净土”
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开场白。
台下很多人都会这段,都跟着唱和。其中胡宝几人的唱声最大。
玉雷降魔剑便是康道长手中的桃木剑,只见他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剑前便多了一张黄符纸,符纸摇晃晃飘落。
康道长厉声喝道:“燃!”
这张黄符纸腾空而起,好像被风吹得直挺挺展开,上面的朱红符字开始燃烧,瞬间火光四射。
没有人注意,这时方方正正的花脸小道童轻甩了一下拂尘。
康道长把黄符纸焚化以后,香烟缭绕,燃尽冉起,仿佛直达九霄之上。
实际上,这个烧符纸的过程就是道教科仪法事中常见的上表,也成为进贡、打表、上表文,那个纸符就是表符,符中写满字的纸就是道教的疏文,也叫文疏。
只见康道长手持桃木剑,踏到天罡步,口念咒语:“听我号令,个鬼现形。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
果然不一会儿,只见点点磷火飘忽晃动,继而向门高处飘去,从四处逃走。
康道长见鬼火跳妖逃,便踏罡步斗,八朵莲台摆阵作法。满天火光飞舞,四处飞溅。
康道长挥动桃木剑,剑若玉雷,周身银辉。虽是长剑如芒,气贯长虹的势态,却是丝毫无损他温润如玉的气质。
就像是最安谧的一湖水,清风拂过的刹那,却只是愈发的清姿卓然,风月静好。剑气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飞起了四张黄符纸,环他周身自在游走。
带起八卦衣飞扬,顷刻间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若他就欲乘风归去一般。足间踏步莲台,莲台弯弯曲曲环绕,在整个人群的上方。
朱子怡抬眼看着,只觉得那里的莲台,清香扑鼻,是天上之物不小心飘落了凡尘。
打斗一番后,康道长终于将各路妖鬼拘在了数张黄符纸之上。莲台回转过人群,康道长走上法台。八朵莲台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群中人们叫好声不断,热闹非凡。
康道长落在法台上。一步,一步走向燃着的一线招魂香。这时才能看清他步伐不稳,左轻右重。
康道长是个瘸子。
康道长把拘有妖鬼的黄纸放在燃香头上引燃,只见纸上暗火慢慢燃进,最后终于燃出了鬼妖的原形。
又是一陈无名火起,直剩灰烬。
下面的议论声四起。
“康道长,现在是活神仙了,一身道法让我们大开眼界呀。”
“是呀,想当年康道长给我家玉林起名时,我就知道康道长不是凡人啊。”
“是呀,这简直就不是人,是神仙下凡呀。”
“是呀,今天是奇了怪了,最爱看热闹的四逗比没来?”
“早来了吧,这么多人你哪能看到呢。”
“一会儿,找机会,去找康道长请几张符,那可灵验的很呐。”
说什么都有。
康道长还没有做完法。站在法台中央,平执手中桃木剑,从空中一挥,口中喝道:“起。”
八朵莲台又现,有几级莲台飞旋都不高,好多人冲上去抚摸绿叶。传说中能摸到的人可以,去病消灾,延年益寿。
人群的男女都拥向莲台,现场混乱不堪。朱子怡也乘机摸了一把。谁都没注意到这座莲台上多了一台电机,沾满泥土的电机。
康道长含笑拂须,缓缓走上莲台,刚起三步,愣住了。
人们也发现了康道长的异样,发现莲台上多出来的电机。不用说这是白小白搞的鬼,他乘朱子怡摸莲台时,把电机放在了莲台上。
人们心中骇然,竟然凭空就把丢了的电机找到了。心中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现场又安静了下来,所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时,突然从远方传来一声惨烈的猫叫声和唱着小白兔乖乖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