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莫名烦躁起来，眼前的字，一个个变得模糊起来，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
暮云帆转身进了厨房，少倾，端着一盘水果出来，放在安心的面前，“记得吃水果，我去处理一些事情。”说完，没等安心回答，转身回了卧室，出来的时候，换上了昨天的衣服，径直离开了。
安心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的看着暮云帆离去的方向，她能感觉到，他是生气了，准确的说，是被她气到了。仔细想想，她的确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有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要来到暮云帆的身边，而她，明明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却总是想要把他推走，却又言行不一的说着让他留在身边，会为他努力的话。
怕他爱她，怕他不爱她。怕他离开，怕他不离开。想要的，不能要。
如果她还是十六年前那个小姑娘，她一定毫不犹豫的向他跑去，即使赖，也要赖在他的身边。可是如今的她，千疮百孔，无法任由自己留在他的身边。
眼泪不自觉的涌出，顺着脸颊，一颗颗泪珠滴在胸前，手背，腿上，一点点浸湿她的心。
相见不如怀念，过去十年，她至少可以怀着对他的爱，在憧憬里注视他，祝福他，如今，一切都有些脱离轨道，不知所措。
暮云帆立在门边，一直没有动，他以为安心至少会追出来问他一句，去哪里，仅仅三个字，他就会投降，就会妥协，即使要面对的依然是她的冷淡，也在所不惜。可是她没有，什么都没有，一门之隔，他甚至没有听到些许的脚步声。
痛苦，逐渐蔓延，空气越来越稀薄，渐渐感到窒息。
不能，不能继续停留在这里，不能继续待在有安心的空气里，否则，真的会窒息。
起身离开，开了车，一路疾驰，目的地在哪里，不知道，要去向哪里，不知道。他从来没有想过，某一天，会因为爱一个人而爱得如此狼狈，爱而不得，这种痛，要如何去承受，如何去消解。
手机铃声响起，安心机械的拿过来，“您好，请问哪位？”
“安心姐，是我，小苹果她……她……”是暮云溪的声音，泣不成声。
“小苹果怎么了？”蓦得从沙发上站起，膝盖不小心撞到了茶几上，传来一阵钝痛，来不及去管，匆匆走回卧室，换了一身衣服，就跑下了楼。
从小区里跑出去，等不及绿灯，一路躲躲闪闪，却还是不小心撞上了一辆电动车，跌倒在地上，胳膊肘生疼，手掌被划了一个口子，来不及说什么，便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医院，撞她的人本来有些战战兢兢，看她消失不见，立即跨上电动车，一溜烟离开了。
儿童病区的走廊里，暮云溪哭作一团，看到安心，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抱住她，呜呜咽咽的哭得更大声了。
“云溪，怎么了？”安心强作镇定，慢慢把暮云溪推开，她的眼眶已经哭红，满脸泪水。
“小苹果……小苹果……”暮云溪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护士走过来，看了看暮云溪，对着安心说，“安教授，小苹果想见你。”
安心点点头，把暮云溪交给了那位护士，去找了一件白大褂，穿起来进了抢救室。
小苹果小小的身体陷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从前滴溜溜转的两个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却有些呆滞，看到安心进来，闪过一丝精光，瞬间消逝。
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她的小手，俯身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小苹果，护士姐姐说你要找安心姐姐。”尽量让自己镇静，声音里还是带着些颤抖。
“安心姐姐——”小苹果的声音很轻，有些无力。安心握着她的手稍微紧了紧，给了她一个淡淡的微笑，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如果……我不在了，可以……帮我照顾……爸爸……爸爸妈妈……吗？”
“那小苹果要告诉安心姐姐，小苹果要去哪里？”
“我……我要回到天上去了，安心……安心姐姐说过，小……小苹果是……是上天派来的……天使，是为了给大家……带……带来幸福……才……才来的，现在，我……要……要回去了，回去……给更多……更多的人……幸福。”小苹果异常虚弱，话不成篇，喘息声越来越大。
安心慌忙给她戴上氧气面罩，“安心姐姐知道了，小苹果要给更多的人送祝福，所以要离开爸爸妈妈了，对吗？”
小苹果扭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爸爸妈妈，他们两个依偎在一起，彼此安慰。然后转头看向安心，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小苹果不要担心，爸爸妈妈会互相照顾，还有安心姐姐，会代替小苹果去照顾他们，小苹果一定要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小天使，好不好。”安心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安心……安心姐姐，不要……不要哭，我……会在……天上，看着你……和爸爸……妈妈的。”
安心牵起小苹果的小手，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下，看着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异常平静，似乎终于得到了解脱。
病房里的医生慌忙走上前，拉开安心，开始为小苹果做急救措施。
“不用了。”小苹果爸爸痛苦的声音传来，很低，却穿透耳膜，进入到了每个人的心里。刚刚还在极速按动着胸腔的医生，动作一点点慢了下来，有些无力的从床上下来，带着难以抑制的痛苦。
安心走上前，摸了摸她有些苍白的脸蛋，帮她拢了拢头上的发套，起身站在一边。
小苹果的妈妈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跑过去趴在床上，把女儿抱在怀里，她的丈夫，把她和女儿一起抱在怀里，身体不停的抖动。
转身从病房出来，看到暮云溪有些体力不支，瘫软的靠在墙上，走过去把她拉在怀里，“云溪，你已经给了小苹果很多，她很开心。”
“可是，她……”
“生命太脆弱，有时候我们谁都没有办法。”
暮云溪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静静的与安心抱在一起，给彼此安慰。
良久，小苹果的爸爸妈妈从病房里出来，站在安心的面前，对着她深深的鞠了一躬。
安心连忙也弯身鞠了一躬，抬头，看向他们，“小苹果……？”
“她被推进了手术室，你说的对，小苹果虽然等不到救她的人，她却可以救很多人。”小苹果爸爸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沉痛，却深深敲击着人心。安心听着，对他们更加钦佩了，从她见到小苹果的那天起，她的爸爸妈妈就一直在打动着她，他们从来不沮丧，和小苹果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带着温暖的笑容，面对医生护士的时候，总是谦恭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谢谢你们。”安心对着小苹果的爸爸妈妈，深深的鞠了一躬，“小苹果她是一个真正的天使。”
“是我们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小苹果最后这段时间，也不会过得这么开心，是你让她看到了更丰富多彩的世界，是你让她短暂的生命，变得更加有意义。”小苹果的妈妈一直在丈夫的怀里，安静的留着眼泪，小苹果的爸爸，尽力压抑着自己的痛苦，转身又对暮云溪说，“暮小姐，也非常感谢您，感谢您给小苹果带来的快乐。”
暮云溪还没有从痛苦中走出，只是怔怔的看着小苹果的爸爸妈妈，说不出话来。
小苹果爸爸看了看暮云溪，转头对安心点了点头，扶着妻子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