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有句话我一直憋在心里,不知当说不当说。”
“什么话?”云儿有些猜到了弟弟的心思,有意扭过身去。
“我和东慧也是一波三折,经历了诸多艰难才有今天,既然真情不易,切记珍惜,那你和皇上……”
“我和皇上跟你们不一样!”云儿激动地打断弟弟的话,不住摇头,平复下来才拢起清眉说道:“皇上岂是一般的夫君,皇宫又岂是一般的家?从小到大姐姐的性情你最了解,哪里适合待在那红墙绿瓦的地方呢?深宫多是非,多争斗,生活在那里我不会快乐,皇上也就不快乐,或许更多的人都会不快乐。”
“可嫁给蒙古王爷就一定好吗?”费扬古依旧不能完全理解。
“怎么不好?你看阿玛额娘他们多高兴呀,还有这许多的彩礼!”云儿忽然兴奋地跑过去抓了满手的珠宝端看,“珍珠玛瑙,珊瑚翠石,我都没来得及细看呢,这下可有我忙的了!”
“好吧,姐,那你忙着,我先走了。”费扬古闷闷不乐地走了出去,为姐姐感到可惜也为可怜的皇帝感到一些不平。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了,绕满珠翠的双手颓然垂落,翡青的如意簪上竟多了几滴浊露。
一段日子以来,在园景胡同的灰墙下,每每到了午后就会看到两个伫立的身影,一个静默不动,一个在周围徘徊。
可惜他们始终未能等来要等的人,直到八月初二那天,迎亲的队伍在震耳欲聋的鼓乐声中徐徐停在鄂硕府门前。
为首的是一辆金碧辉煌的车辇,顶挑彩球,下连三色结,朱红的罗幕上绽放着一朵耀眼的并蒂莲花。车辇之后是几车丝毯覆盖的嫁妆,再向后是跳着安代舞的蒙族少女,彩巾翩跹,热情奔放,加上鼓手乐手仪仗,绵延跨越了两条街巷。
云儿身穿浓郁华丽的蒙族红妆在露珠儿的搀扶下出现在门口,一一拜别过父母家人,乘进喜车,罗幕婀娜飘下,乐声再起,查查做为陪嫁丫头随同在侧,也是风光无限。
喜气洋洋的车队迤俪向北而行,一路上都有不绝的百姓前来簇拥围观。
车内,沉重的头饰和繁缛的衣装束得云儿快要透不过气来,于是她轻轻拨开一侧的窗帘,向外望去。
队伍刚好经过后海湖畔,碧绿的湖水被涟漪模糊了双眼,依依细柳长发纷飞,远处的银锭桥正静静向她挥别,触景伤情,愁绪满腹。
一晃眼,云儿惊愕地在熙攘的人群中发现了一张悲痛欲绝的面容,消瘦而苍白。手一颤,徐徐垂下的帘布将那个影象从眼前缓缓擦去。
云儿惊慌地压住剧烈抽搐的心口,险些不能自已。老天啊,求你放过可怜的皇上吧!恨也好,怨也罢,请让云儿这个人从他心中永远抹去!
心成灰,情何堪?!想从前,肠寸断,想未来,徒渺茫。她摸到了暗藏在袖中的一截冷硬,才觉几分塌实。
车外,福临执拗地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着,直到跟出了外城门。
如果不是小坠子死跪活求地劝阻,他真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拉了云儿就天涯海角地奔去。可是小坠子说,如果您是一般的老百姓他小坠子就是拼掉性命也会帮忙,可您是大清朝的皇帝呀!
对…说的对,我就是一只被皇权富贵和江山社稷缠住了喉咙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