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营地,“来,大家再干一杯,然后就让将军带咱们去看新娘子!”佐领布泰高举着酒杯笑道。
“好!”大伙异口同声回道。
博穆向着众人做了一个讨饶的姿势,待抬起头来,却是满面春风。
正得意间,忽然从帐子口冒进一股呛人的烟气,坐在门口的一名士兵遂起身出去察看,转眼的功夫,只见那士兵连滚带爬跑了回来,神色极其慌张,指着外面磕磕巴巴地说:“将…将军,将军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营地起火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惶不已,纷纷抛下手中酒具冲出营房。
博穆飞步抢在最前头,营房之外,映入眼帘的是冲天的火苗!营地的东面、西面、南面、北面,四面都在疯狂地燃烧着,他们已被熊熊大火团团围住!
“快,大家快去提水!”博穆一声令下,士卒们蜂拥而至井边,可一看那水井,立时傻了眼,木桶被砸,辘轳遭毁,井中不知何时淤满了大块的沙石,直堵塞到了井口。
“阴谋,这是阴谋!”布泰气极败坏地抓起一把沙石丢向火中。
博穆拉住他厉声道:“布泰,冷静点!快,大伙把营帐上的苫毡摘下来扑火,快呀!”说着带领众兵群起而上去掀毡子。
而站在一旁的查查早已吓得面无血色,抱住头蹲在地上哭个不停。
“查查,快起来!”布泰猛然发现火影下的查查,急忙跑过去拉起她。
“对了,云儿姐还在帐子里呢!”查查突然向云儿所在的营帐冲去,奔跑中,腰间的蝈蝈笼无意中滚落在地,被杂沓的脚步碾得稀烂。
帐内,云儿听到外面顿起一阵嘈杂,似乎还夹杂着哭喊声,越听就越觉得不对劲,心中忐忑难安,忙扯下红盖头疾步走向外面。不料刚一出门,就和冲过来的查查撞了个满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支喷着火舌的箭矢从天而降,正急速朝她二人袭来!
“云儿姐小心!”查查大叫着将云儿压倒,锋利的箭镞几乎同时戳穿了她的后心!查查的面容刹那间凝固住,浑身一颤,骇人的鲜血从口中涌了出来!
“查查!查查!”云儿抱住受伤的查查急得大哭,想救她却又不敢去碰那支箭,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了。
紧接着,越来越多顶着火焰的利箭铺天盖地射落下来,士兵们立刻方寸大乱,也顾不得救火了,四面八方逃窜着,可四周均已火势汹汹,根本无路可逃,仓皇的人们就在惨叫中一个又一个地倒下。
混乱中,博穆一眼看到趴在地上的云儿和查查,刚欲上前,却被乱箭所阻,只见他机敏地迅速卧地,奋力匍匐到灶台边,用力拔出灶内的一具大铁锅架上肩头,冒着火雨一口气冲到那二人身边倾身将其护住,“你们两个快起来,这儿不安全!”
“查查她中箭了!她中箭了!怎么办呐,怎么办!查查,你不能死啊!”云儿托着那张带血的小脸拼命哭喊着。
火势越来越嚣张,连脚下的土地也被一点一点地侵吞,一个不注意,云儿的裙角竟燃了起来,博穆赶忙用脚踩灭,一手拥起查查,喊道:“查查,坚持住!大哥带你们冲出去!”
“大哥,你快带云儿姐走,不要管我了,我…已经不行了!”查查半睁开眼,艰难地摇了摇头。
“不许你这么说!云儿姐不可能丢下你的,就像当初你不肯丢下我一样!查查,你要勇敢点!”
博穆将查查交给云儿,把手指塞进口中用力一吹,一匹瘦腿红鬃的马闻声疾驰而来。
“你们两个快点上马!”博穆看了一眼越发聚拢的火势,焦急地催促道。
“不要…管我了,我会拖累你们的……”查查已经虚弱得闭上了眼睛,可手上仍在挣脱着云儿。
“不行,这绝对不行,查查你先上马!”就在这两人相持不下之时,又一支利箭直飞过来,博穆转身一挡,肩上的铁锅把箭弹了开去,然而自己的身体也一个刺痛,他低头看去,从正前方射来的另一支箭直挺挺地插在了自己胸前!
趁别人还没有注意到,他强忍疼痛迅速折断露在外面的箭身,然后抓起云儿高声喝道:“不要再磨蹭了,快上马呀!”
“云儿姐你快走!”查查用尽最后一口气将自己的身体推离云儿,失去重心地退后几步,正倒入蔓延而至的烈火中!同时,也将云儿腕上的红玉镯子拨落。
“查查!”云儿目睹此等惨状几近崩溃。
博穆亦不忍地紧闭了一下眼,但火势凶猛,容不得再耽搁,他强行把云儿扔上马背,自己也跟着跃身而上,一手横抱住云儿,一手持缰绳,狠命一夹马腹竟从火海中硬闯了出来!
他们沿着河谷不知跑了多远,干涩的山风在耳边一路呼啸,云儿眼前纷乱模糊,只不断重复着查查被大火吞噬的一幕,泪水也跟着洒了一路。
飞奔的马蹄渐渐放慢了,停止了,最后马儿哀嘶一声,猝然躺倒在地,那精壮的四肢伤痕遍布。
云儿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只听身后有人重重倒地的声音,回头看去,见博穆仰面朝天,双目紧闭,僵硬地躺在地上。
她慌乱地爬过去,试着晃了晃他,感到手心满是黏腻,仔细一看,才愕然发现原来他的整片胸膛都已被鲜血染尽!
此时此刻,她拼命地想喊,想疯狂地大喊,可是却失声般一个字也喊不出来了。
空谷寂寂,苍白的月光下,映着三个苍白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