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东慧与费扬古继续巡察之行十余天,待回到京中已是正月十五日,一家团聚过后,东慧于第二天进宫向皇上皇太后问安,补送贺礼。
出了慈宁宫,东慧自西来到乾清宫,坠坠不安地踏进正殿。
“东慧给皇上请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起来,小丫头,这趟出行开不开心?”皇帝高兴地走下来邀她同坐,又命小坠子接过贺礼。
这边,东慧却异常拘谨,连笑容也显得牵强,“开心,很开心。”
口中道着开心,可脸上却一点开心的迹象也没有,皇帝误以为她在有意疏远自己,不禁难过起来,“东慧,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怨恨朕?自从你成亲之后,进宫也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次,而且每次都是在太后那儿匆匆请了安就离开,关于那件事情,你始终不愿意谅解朕,对吗?”
“不是的!”东慧急忙否认,实际上她也对家变之事早已想通,“我阿玛的事是他有错在先,怪不得别人。”
“真的没有?”皇帝还是心存疑虑。
“真的没有,九哥哥。”
见她回答得如此坚定,皇帝只好相信了,“没有就好,其实朕一直担心你想不开,背着包袱过日子,那九哥哥可是一辈子都不能安心了。”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东慧慌忙心虚地低下头去,喉中一个疙瘩卡得她眼前泛起模糊。九哥哥,你果然还是那么关心我,疼爱我,把我当亲妹妹一样,甚至为我自责,可我却隐瞒了你最期盼知道的秘密,我真是坏透了!
我到底该不该说出实情?究竟怎样做才是对的?东慧此时彷徨极了,她试着开口,“九哥哥,我……”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没什么,没什么,我想我也该回去了。”遂起身告退。
“好吧,小坠子,送郡主出门上轿。”也许我们真的不再是那对亲密无间的好兄妹了,皇帝失落地想。
只见东慧一脚已然跨出高高的门槛,却又停住不前,纠结地转过头来问道:“九哥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云儿她没有嫁去蒙古,又出现在你面前,你会不会和她再续前缘呢?”
皇帝突然滑了手中茶杯,惊异地瞪大眼睛,猛地冲过来抓住她,“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九哥哥你别激动,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东慧后悔不已,忙遮掩道。
“随口问问?”皇帝不信任地看着她,从那躲避的神情中似乎猜到了一些事,“不对,打刚才一进门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告诉朕,你听到什么了,还是看到什么了?”
“我…我没有啊,我就是无意间看到一个人长得很像云儿,所以就想问问你。”
这个不甚高明的敷衍被精明的皇帝一眼看穿,他极其严厉又无比焦急地喝道:“是长得很像云儿,还是就是云儿?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在那对燃烧般的眼眸中,流露出的却是哀求,凄楚,和痛苦,东慧被深深触动了,她再也不能忍下去,冲口而出:“是云儿,是云儿!我在居庸关附近遇到她和查查了!”
皇帝一愣,“居庸关?!她怎么到那儿去了,和乌尔海一起吗?”
东慧脱开皇帝的钳制,猛然想起他们在军帐里的誓言,那个可怕的,自己亲口许下的誓言,浑身一个哆嗦,完全不敢再说下去,“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离开了蒙古,现在住在居庸关附近的一个驻防营地里。”
皇帝听了,脑中赫然蹦出一个振奋人心的念头,面容随之转喜,道:“你不肯说没关系,有这些已经够了,居庸关营地是吧,好,朕这就去找她,等见了面一切自然就真相大白了,小坠子!”
“奴才在!”小坠子也早在一旁听呆了,皇帝一叫才回过神来。
“准备好出门的行装,最重要的是给朕找一匹精良的快马来,你这就去。”
小坠子低着头支支吾吾,不敢应也不敢劝,只一个劲儿看向东慧。
“九哥哥,你真的要去找云儿?”东慧上前挡住小坠子急问。
皇帝欣喜地一昂头,转身走到书柜前上下翻找着,“什么真的假的,既然她不是蒙古王妃了,就还是我的云儿,我当然要把她寻回来,从此以后再不分离!”
“可是…可是她马上就要和营中的一名参将成亲了!”情急之下,东慧试图以此来阻止。
“你说什么?云儿要和营中参将成亲?!”皇帝蓦地怔住,难以置信地撑上桌案,随即又自我安慰道,“不可能,不可能的!这其中定有隐情,她是被迫的,就像当初嫁给乌尔海,那一定也是被迫的,所以她才逃了出来,没错,一定是这样,朕不能再等了,小坠子,速速备马,朕现在就去!”
东慧的理由非但没有打消皇帝的念头,反而更加坚定了他。
小坠子不敢怠慢大声应了句“喳”,就倒退着出门,一转身却向了慈宁宫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