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云儿知晓了自己容貌被毁的真相,就完全变了一个人,笑容消失了,神采落尽了,整天就傻傻地蜷在帐子里,一言不发,就连查查也很少理睬。
她还找来一块白色的头巾将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忧郁空寂的眼睛,那里面还时常噙满泪水。不管天气是冷是热,也不管做任何事,她都带着那头巾,甚至于在睡觉的时候,也不愿把它取下来。
看得出,她在回避所有人,也回避着那个丑陋的自己。
每天夜晚,云儿都在想如果明天一早醒来时间就已过去几十载那该有多好,那样的话自己就可以很快地死去,而不必再留在世上受这许多的苦了。
眼见云儿的失落与颓废,痛苦与挣扎,博穆和查查几次绞尽脑汁,费尽心力地试图开解她,唤醒她,可都无济于事。
微掀的帐帘后,总有一个静默伫立的身影,满目怜惜地望着角落里的女子。当初遇见一息尚存的她,竟没有丝毫犹豫就将她带在身边,亲自照料,看着她一天天好转,清醒了,能说笑了,能走路了,每一个变化都让他由衷地高兴。渐渐地,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他内心蠢蠢欲动,朦胧又有些迷乱。
既然从鬼门关把她拉了回来,现在就决不允许她再倒下去!我一定要再看见她笑,因为那淡然的笑容真的很美。
博穆这样想着,皱了皱青眉,长叹一声,轻轻走了进去。
“请问这里有敖包么?”没等他说话,云儿竟然先开了口。
虽然云儿的态度显得很生疏很客气,但这可是这段时日以来她主动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博穆兴奋不已地连连点头,半天才说出几个字:“有,有,在三十里外,我骑马带你去!”
云儿感激地应了一下。
草正萧萧,旗正飘飘,一座锥形拢起的敖包呈现在眼前。敖包有一人来高,由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块堆垒而成,形如山丘。顶端挂有色彩艳丽的幡条,随风飘摇。周围散落着一些已经枯干的柳枝和花茎,应是夏日里祭祀时留下的,过了盛事的敖包显得有些孤独与苍凉。
云儿走近前静静注视着,耳畔就响起阿荞清脆爽朗的笑声。
“等我离开这个鬼地方以后,一定要回到家乡的草原上去生活!”
“我看呀再呆个几年我都快变成石头的了!”
“等咱们各自找到如意郎君,再生一大群可爱的孩子,开开心心过日子!”
好梦易碎,不堪追忆,云儿眼眶一热,视线中五颜六色的幡旗都晕得花了。
她拭了拭眼角,慢步在周围的草地上寻了一会儿,从中拔下一株颀长的苗儿,正是荞草。拢着那几根黄栌色的叶片,欣喜而哀伤,宽慰却又惆怅,犹如见到故人一般。
云儿郑重地把荞草放在敖包上,用一块小石子固定住,然后双手合十,双目低垂,默默做着祭拜。
阿荞,你在那边还好吗?
逃开了世间的纷扰与苦难,你该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吧。
这里就是你一直思念着的故乡,天空是明净的,草原是广阔的,云朵是纯洁的,群山是安详的,一切都和你说的一样美好,一样温馨。
我现在把这株荞草放在敖包上,你看见它就知道到家了……
时间过去良久,天边已是红日千里,彤云密布,柔和温婉的霞光披洒在肃穆的云儿身上,散发出一种无比圣洁的美丽。
不远处,博穆一直沉默不语地看着云儿的一举一动,不忍去打扰她,也不愿多问什么,因为他明白,如果云儿没有准备对他打开心扉,那么即使问了,也不会得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