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卫兵禀告杨轫、杨剡二人自作主张,领兵进攻金鼎城,弃武大骇。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话都已说进二人心里去,二人如何还要不听招呼?若是惹出祸端来,却又如何收场?
“且让他们杀一阵去吧!”宗主的旨意更让弃武惊异,方才恼怒二将犯上,也才下了围山的指令,为何却突然容许他二人攻城?
“此地山兵多是宝鼎人氏,又有满城山民被围,杨烈死了,不攻一阵,难消他们的怨气!”宗主倒不介意,继续说到:“顺便,让蛮王的一千蛮兵也去助阵,让他们吃吃苦头!”
弃武闷闷而退。
金鼎山主山山势雄浑,横断南北。秋日渐深,鱼鳞杉叶红得更透,满山深红,更添山色。半山之上,山主宫金碧辉煌,闪耀着天光。山下一城,名唤金鼎城,依山而起,白石青瓦,鳞次栉比。
金顶河穿城而过,由北而南,在南山尽头注入小苗河。
城外高墙环绕,皆由上等石料砌成。墙头堆满黑油擂木,又有重弩连排,只等山兵来攻。
高墙之外,是几里荒野。远古先辈伐光杉木,筑通驿道,连接群山。
如今却丢满了山兵的尸体,因为畏惧远古平原兵鬼魂附身的传言,山兵极少拖回战死的同伴。
因金鼎山生满鱼鳞杉,每到秋来,杉叶绯红,山民便在红叶的世界里秋收,在红叶的世界里祭祀。自古以来,金鼎山民崇尚红色,杨家之兵也被称作红铠军。
杨轫、杨剡领着从望泽山撤下的五百红铠军,高举血红的杨家军旗,飞马杀到城下。平原兵失了三将,士气低迷,无心应战,只是闭门不出。
墙高弩重,兵将又少,二人望城生愁。
“老大!贼兵闭门不出,如何是好?”杨剡迎风纵马,提枪发问。
“平原贼兵,占我山城,杀我山主,神灵公愤!山兵到此,速速出城受降!再做抵抗,定杀的你们片甲不留!”杨轫立马当先,高举白缨,朝城头大喊。
“这点人马,也敢叫阵?”城上以嘲讽回应。
杨剡大怒,挺枪大骂到:“滚泥汤的猪狗,吃腥草的白鬼,平原生出你们的贱命,不好好活着,偏到山岭来送死。”
他引马转了一圈,又继续挑衅到:
“不怕爷爷的,出来领死!”
城上一白衣将站到弩机旁,大笑回道:“你二人身穿红甲,必是杨烈养在朝宗山的两条贱种吧!今日杀了你们的老爹,已解我恨!贱种,去吧!乳臭未干,杀了可惜!”
“畜牲!我杀了你!“杨剡怒火中烧,脸儿胀的通红,不由分说,取下肩上弓箭,搭箭便射。
弓强箭利,怎奈墙高风大,失了准心,竹箭刚好擦过白衣将肩膀,落入城内。
一箭未中,杨剡抄起号角,就要吹号攻城。
杨轫慌忙拉住,说到:“不可鲁莽!”
杨剡收住。
“看来城上那名将官便是杀害爹爹之人,我们兵少将寡,又无攻城器械,如无良策,报不得杀父之仇!”杨轫老成提醒到。
“大哥!有何良策?”杨剡望着金鼎城,开始寻找破敌之策。
“我二人久居朝宗山,不知金鼎城地形,无法以巧取胜,要得此人,只有骗他出城!”杨轫说着,胸中已有了计策。
“如何骗他出城?”杨剡报仇心切,不及再做思量。
“贼兵入侵,为何直指宝鼎山?”杨轫回想着平原兵大破望泽山,巧夺大苗河,偷袭金鼎山的过程,说出了平原兵用兵的蹊跷。
“必有所图!”杨剡眨着眼,脱口说到。
“占山之后,再不图进,被围半月,也不突围,却是何意?”杨轫层层剖析。
“所图必在我宝鼎山里,至关紧要,而又未有所得!”杨剡本是个聪慧的人,听得大哥一说,立时有了主意。
“爹爹何许人也?”杨轫接着说到。
“爱护山民,坚守大义,岂会屈服于平原兵淫威,所以平原兵至今一无所获,这也是爹爹惨死于平原兵之手的原因!”杨剡把脑子里的疑窦全部联系了起来,却又立即问到:
“大哥,那他们所图为何?”
“管他什么!既然那位贼将官已经认出我二人,何不以此为诱,引他出城?”杨轫越加坚定了自己的计策。
杨剡茅塞顿开,心下欢喜:“大仇可报!”
两个红盔将突然在城下斗杀开来,马走将随,长枪如飞,看得城上的平原兵和城下的红铠军眼花缭乱。
“大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背弃先祖,天理不容!”红缨将一边斗,一边破口怒骂。
“父亲已死,正是我继位时机,你来阻拦,莫非是觊觎我山主之位?”白缨将一边接招,一边回应。
“杀完贼兵,报完大仇,宗主自然封你为山主,何苦急于一时?”红缨将又问。
“难道你忘了宗主是如何待我二人?他若有意救我金鼎山,为何半月过去,不许攻城?”白缨将胸中的不平,城上的平原兵听得分明。
“宗主用兵,自有道理!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背弃先祖!”红缨将的枪尖犹如重弩射出的箭丛,突得更紧。
二人你来我往,手上嘴上都不放松,斗了好一阵。红缨将渐渐不支,被白缨将一枪槊下马来。
“二弟,随我进城去吧!”白缨将枪尖已杀到红缨将胸口。
“说什么报仇雪恨!说什么杀绝平原的猪狗!原来是拉我来投敌!大哥,错看你了!今日随父而去,死而无憾!”红缨将昂着头,挺着胸口,无情责骂着。
“你去吧!我不杀你!”白缨将收了枪,勒马回身。
红缨将弃枪跃马,奔到红铠军前:“杨轫投敌,我部军马,速与我回营告急。”
说完,自领着一队兵飞也似的逃了。
杨轫领军复至城下,望着城上执礼喊到:“山将杨轫,请开城门!”
“好一个六亲不认的杨轫!”城上白衣将哪里肯依,只朝城下喊到:“你来晚了!金鼎城山主已死,如今我才是这里的山主!”
“你助我登上山主之位,我保你杀出重围!”杨轫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城上那将哈哈笑到:“我军进退自如,岂要小儿来保!”
“既是进退自如,为何龟缩城内,不敢突围?”杨轫言语里满含讥讽。
那将顿了半响,方才回道:“区区一金鼎城算得什么?假以时日,群山都是我军的囊中之物!”
杨轫一声冷笑,说到:“嘴巴倒硬!贵军处境,我们心知肚明!城内粮草有限,无法支撑大军,城外重兵压境,山兵要破此城,易如反掌。我若是你,早该好好想想,如何全身而退!”
城上那将捻着胡须,再不吭声。
“我所求的,山主之位!你所求的,杨家所传!你助我继位,我便将杨家所传交付于你,如何?”杨轫见时机已到,不再含糊。
一语正中城上白衣将下怀,却又疑城下是计:“引兵反叛,罪大恶极!你便当了山主,四面围困,你又如何守山?”
“你如何守,我便如何守!你是外来之兵,山民不服,尚能安然支撑,我是宝鼎之主,何愁如何守山?山主互不侵犯,祖上早有约定,一旦我登上山主之位,他们自然退去!”杨轫从容应对。
“我又如何相信,杨家所传,在于你手?”城上那将仍不放心。
“你没得选!只能信我!堂堂杨家嫡子,若无家传之物,如何继承大位?”杨轫言辞突然变得强硬。
城上那将见红铠军去了一半,杨轫兵少,不堪交战,又恐红缨将领来大队山兵将他捉回,果然拿定主意,就要出城拿人。
“且慢,你若毁信弃义,家传之物,也休想得逞!”杨轫在城下警告。
一席话彻底打消了白衣将顾虑:“异想天开的小儿,既然送上门来,莫怪我手下无情!”
不多时,城门大开,白衣将领着一簇平原飞骑,出城而来。
白衣将马到杨轫身前,正要下令捉人,忽见红铠阵中飞出两支长枪来,不偏不倚,正中白衣将左右肩窝。
那枪尖生有倒勾,白衣将如何挣得脱?未及怒骂,便应声落马,被红铠军拖了过去。
平原飞骑见主将被擒,大乱追来。
金鼎城外,杀声震天。二百余名红铠军离城奔逃,遍野的平原飞骑狂追不舍。
杨轫将白衣将按在马头,只顾奔逃。他千算万算,却还算失了一分。
山兵每日往来攻城,战马疲惫,平原兵据城死守,马儿精神,跑得飞快。红铠飞骑,眼看被白衣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