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银月渐渐落下,张炀提的几壶酒早就被师兄弟喝完了。
这是余夜,将要阴阳交汇。
“师弟,当年我们村闹饥荒,我们十八个兄弟出来闯江湖,没想到是年龄最大的我和最小的你走到现在,那些弟兄都不在了!”季存侠喝得有点多,昏昏沉沉的,师兄弟多年没见,又是同乡,细细算来,还有叔侄关系。
这可舍不得用灵气来化酒。
季存侠说道:“师弟,你说在长宁县遇到一个年轻道士,在悄无声息之间消失,周围人皆不知,很是诡异?”
张炀晃晃荡荡,说道:“福生无量天尊,当时惊得我不轻。我修道五十余载,修为虽不高,但绝不会出现幻觉之类,定是遇到高人了。”
季存侠点头,说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切不可小视天下人。高人推测十年左右你有劫难,那可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师弟你得多加小心,这次回山,就不下山了。安心在观里求道,可好?”
张炀回道:“我正有此意,教导林墨,休于山中。老了,真的走不动道了。”
对此,季存侠感到一阵悔意,要是当初自己态度在强硬一点,无论如何让师弟留在山中修道,就好了。张炀的心性,修道之心,还有资质,在四代弟子中,是公认的第一人,在二三代弟子大多卫道而死的情况下,当初其实张炀才是师祖指定的传人。
只是这世事无常,谁又能真正的未卜先知?
张炀说道:“师兄,我在泗水县遇到一群自称天师的邪道,打着替天行道和镇守一方是由头,行的却是为祸一方,鱼肉百姓的勾当。我气不过,就烧了他们的法坛,没想到他们居然是修行之人,且七人中有三人道行不弱于我,结果差点害了我和我弟子的小命。”
听道这里,季存侠气得抖动,怒道:“明明是修道之人,本应除魔卫道,好好好,此恶不除,我就摘取这六星观观主的道冠!”
张炀也是怒道:“我也正有此意。”
季存侠冷静下来,询问道:“师弟,他们七人有三人道行不弱于你?”
张炀点头,加了一句:“我被一恶道在背注视,能明显感到一阵寒意,恐怕是开了七窍的。”
季存侠思索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这恐怕得从长计议。”
张炀问道:“难不成以师兄的修为,都对付不了那些恶道吗?”
季存侠摇头笑道:“我自信坐观三十年,沦修为,只差当年师祖一筹,对付一群恶道还是我不在话下的。现观中只有我和师弟你两个四代弟子,打败击溃他们不难,可想斩草除根那可不易。”
张炀点头,表示理解,想当初自己在七位恶道追杀中,还有几百名山民围堵下,张炀仍是带着林墨死里逃生。
斗法是一回事,杀人又是一回事。
季存侠继续说道:“恶道是肯定要灭的,他们祭祀童男童女,天理不容!只是我们得等待,等四代五代弟子聚得多了,一击得手!不放过任何一个!”
张炀附和道:“那我就听师兄的。”
三十年前的张炀可能会一腔热血,独自一人下山去对付恶道,但现在的张炀不会,他不变的是古道心肠,少了只是些鲁莽。
六星观大多有点修为的道士都下山降妖除魔,一般很少不回山,但每隔两三年都会回山休整一番:补充灵血桃符,更换破损的桃木剑,放妖邪进坛子庙。季存侠说的等待,就是等那些近期会回山的弟子。
……
是光,初阳爬起,东海处朝霞撒地,不知不觉,张炀和季存侠聊了一夜。
小胖道童余近朱带着小破孩林墨来捉放亭请安。
余近朱站得正正规规,对张炀和季存侠行各自行了一个道礼,“师傅,张炀师叔,早安,早饭做好了。”
小破孩林墨抱着栏杆,正好奇的看着捉放湖里的锦鲤,才“出世”半年的他对着这天地万物都有着好奇。
捉放湖是活水,和旁边的小溪相连,湖水清澈,湖底的水草都依稀可见。
小破孩林墨指着锦鲤说道:“老头儿,你骗我,说什么水清无鱼,这湖里的鱼老多又大呢!”
余近朱和季存侠摸不着头脑,看着小破孩林墨和张炀。
张炀干咳一声,正色道:“事在人为!”
小破孩林墨听了,若有所思,但没想多久,对着余近朱说道:“小师兄,我肚子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一溜烟,小破孩林墨拉着余近朱离去,“师父,还有张炀师叔,我们先走了。”
吃过了早饭,然后等到午时,一天里阳气最足的时辰,在观主季存侠,四代弟子张炀,观中真传弟子余近朱,外门大弟子吴达的见证下,小破孩林墨上了三柱香给六星观祖师爷。
由此,这一日,小破孩林墨正式成为六星观弟子,四代弟子张炀的唯一传道弟子。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白日,小林墨跟着一众外门弟子炼体修行,晚上吃过晚饭,跟着几个和小林墨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学习文字。
“卫道中的卫,卫是保卫,守护之意,是这样写的,道是正道,为天下守衡之意,由这几个笔画组成……”
一群五岁到十岁左右的小孩打坐,围绕着传文师傅吴达而坐,白天里,虽然这些小孩都很辛苦的锻体,腰酸背痛,四肢酸软,可现在也都听得津津有味,聚精会神。
六星观传文,传普通的流传文,也传六星观特有的“古道文”。六星观“古道文”深妙难解,总数也才一千余字,但是一字所含的意思诸多,在句首在句尾都有不同意思,几字就能成文。普通人光学完古道文,恐怕都得花费十年左右时间。
小林墨没精打采,左顾右盼,在一群小孩中尤为起眼。
吴达有些温怒,持着戒尺说道:“林墨小师叔,不准走神!学不会古道文,怎么能修道?”
小林墨回过神来,说道:“可是我已经学完《六道朝星正道书》了,我不想再听我学过的文字,我想学飞剑术!”
吴达愕然,不太相信林墨小师叔学完《六道朝星正道书》,此书是入门书,学习古道文的基础,有两百余古道文。当初吴达和余近朱学完完整的古道文,用了三年时间,已经被观主季存侠惊为天人,认为是可塑之才。
两个月学完《六道朝星正道书》?那岂不是不到一年就能学完古道文?
吴达考量小林墨,提问十数次,发觉林墨是真的掌握了那两百余古道文,甚至吴达问到没学过的古道文,小林墨都能猜出大概意思,虽然有些是误解,但也太过惊人!
吴达嘴角微动,盯着小林墨说道:“小师叔……大才!”
小林墨跑题:“吴达师侄,那你会飞剑术吗?我师傅不教我,你能教我吗?”
吴达跟上了小林墨思路:“我……也想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