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还是在捉放湖做了最坏的计划。黄飞境界最低,带五代以下弟子下山避难,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尽可能出原大黎地界,去北冥去上苍都好。
其余五人则带着剩余五代弟子解阵,与娘娘一战,如若功成,那是最好,往后千秋万代都不用挡心坛子庙之祸,如不成……
卫道而死即为归道。
漫天的桃符凝成一条龙身,张武有力,上万张桃符又结成龙爪龙头,栩栩如生。
整个一条阵势化成的神龙盘卧于坛子庙之上,四爪紧抓坛子庙四个方向。而在大阵开启的时候,可苦了坛子妖们,外有阵法神龙威压,内有滔天妖气相逼,夹在两边,简直是水火不容,更不安的是,它们还根本不敢发声,生怕得罪其中一方。
季存侠和陆承芝御空,站位有玄妙,正好处于坛子庙四周最阳和最阴之地,抱守阴阳之意。
季存侠境界高,守弱势的阳眼,陆承芝境界略低,占据强势一点的阴眼。
张扬、孙老二、骆云成人法天三才之势,隐隐以孙老二为首,他们三人正好起沟通季存侠和陆承芝结成的小阵与护山大阵的桥梁。
六星观护山大阵是卧龙真人亲手创立亲手搭建,在经历了几代弟子不惜耗费大量天材地宝之后,威力变得非同寻常,阵势变得变幻莫测。一旦开启,阵眼就不简简单单只在捉放湖和坛子庙,而是在长宁山各处都有可能。
平时,护山大阵就一直处于一直半激活状态,能阴阳道济,阵内压胜一切妖气邪气。然而,大阵一旦真正激活,就会覆水难收,就是自家人都很难重新封阵。
这样畸形的护山大阵就是为了和娘娘“鱼死网破”而修建的。
季存侠灵觉虚游,化作八十一道,遍布长宁山各处灵气浓郁的“灵眼”,可惜查找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他修御道,与人硬对硬厮杀才是他的强项,寻觅着不断变化身位的阵眼,可真是狗拿耗子,一点都不讨力。
陆承芝也没找到阵眼,他需要更多时间。
三才阵中的张炀修为最低,此刻时间一久,有些支撑不起,剧烈咳嗽起来,一些个修为不低的五代弟子相劝,让自己代替张炀施法,张炀拒绝,脸色苍白说道:“你们不懂大阵运转,冒然参与进来,恐会徒耗修为,还出力不讨好,反而还扰乱观主他们施法。”
五代弟子们不再勉强,小练着一张张青色桃符,临时构建起聚灵阵等,为师叔们或者一些法器提供灵气。
余近朱和吴达也在其中,尽心尽责,法力空乏之后再换上其他弟子。这一次的弥天大难是所有弟子没有预料到的,本以为去除泗水天师之后,山上会迎来一段长久的宁静,至少和以往一样。
余近朱感慨世事难料,周围将近有百位五代弟子,这差不多是六星观所有五代弟子,可能外面还有一小部分没回山。这么多修为不低的道士齐聚一堂,纵观六星观整个历史,也没几次。
余近朱叹息,这么多道士不下山卫道,在这段真空的时间里,以这个世道的混乱无序,不知又有多少妖魔鬼怪会兴风作浪,为祸人间。
看着天上英明神武的胖道士季存侠,余近朱油然而生一种敬畏和可悲,敬畏的是哪怕师傅极少出手,却依旧是整个东沧国修为可遮天的修士,可悲的是,哪怕是以师傅这般道家高人,也有力不从心之时,也有逼不得已亲手废掉自己大弟子修为的时候。
余近朱有种错觉,明明修道就是求逍遥自在,可境界越高,神通术法越盖世,反而越不自在,越束缚。
“希望能救出林墨师弟吧。”
张炀苦苦支撑,内息都有些混乱,看得孙老二连连叹息,张炀修为再不济,也在五行开脉境界打磨多年,法力远比其他同境界的修士要深厚,真正让张炀撑不住的是这三十年来不断积累,大大小小、遍布全身的暗疾。
孙老二向来无拘无束,行事仅凭喜好,没有特意追求什么,所欲在修士中都算寡欲。在山里,以不管闲事出名,而他和爱管闲事的于星宇一起,被众多年轻弟子喜爱。
可他也会有私心,会为了自己女儿的道途提出修改门规,让六星观能收女弟子。捉放湖议事的时候,张炀提出诸多方法,尽责参门派兴衰,却从来没有提及自己弟子安危一句,是不担心吗?只是怕关心则乱而已。
广源湖,一群负桃木剑道士乘船。道士们都沉默不语,情绪低落,大军压境、最喜欢的师叔成叛徒、大妖逃出封印,还有道门未来风雨缥缈,大多大多不可言明的苦楚,这些年轻弟子只能慢慢消化。
这些弟子中最小不过五六岁,最大也才四十岁,修士之中,算是年轻的了,这些都是六星观覆灭之后道统存续的希望。
黄飞向着长宁山方向遥遥一拜,辈分高然而境界却太低,不能留下赴死,这是黄飞少有的自责之事。
牛有道坐在船尾,双脚没入湖中,他是长宁山农家出生,自幼上山无依无靠,一直想的是修道有成之后下山赡养父母亲。可真下山来,发觉每年父母亲能收到不少六星观供银,一直衣食无忧,家中也添了几个弟妹,回家自己反而有些多余,显得格格不入。现在大祸临头,不得不远走他乡,坐在船上的他真是想念山上时光。林墨小师叔是五代弟子不得不留在山中,希望他御妖无碍。
陆承芝睁眼,灰瞳由灰变白,大开神目,将在小溪中的阵眼拘来,季存侠见状,也不做保留,两根百米长的“筷子”法宝现世,筷子法宝夹住阵眼。
季存侠暴喝一声:“都天柱合!”
阵眼被夹碎,阵法神龙向天龙吟一声,寸寸瓦解,随后重新化作阴阳两眼,护山大阵重新恢复半激发状态。
季存侠道袍一转,两根都天柱极速缩小,最后化作小臂粗,圆而细的那头指向坛子庙。
陆承芝双手抡圈,附近山势化作虚像八卦,弟子们也纷纷祭出温养多时的法器灵器。
坛子庙散去阵法神龙,真貌重新出现在世人眼前,不大的一座小山,除了顶上有个透风大洞,也没其他特殊,在长宁山众多山头中根本不起眼。
然而,就是这么一座小山逼得一大仙门不得不断臂求生。
一尊白衣“神女”立在坛子庙前,双手虚握,双目有些失神,淡淡说道:“怎么现在才来?”
在这“神女”出现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到燥热,无论是神魂还是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