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王来刑部是找三位宰相的,他坐下听一戒和尚又说了一遍国师用巫蛊诅咒他的事,也没怎么生气,只是淡淡的说:“孤天子嫡脉,自有浩然正气护持,岂是这些宵小之辈的巫蛊之术能诅咒的”。话虽如此说,三位宰相还是一致请广平王上奏皇帝,搜查大慈恩寺,将国师抓来刑部,查清事实,一戒和尚强烈表示愿意当证人,带路去大慈恩寺搜查。
广平王微笑着说:“父皇今天留我在宫中用膳,诸位猜猜吃的什么”?
皇家用度现今虽然有裁减,但是想必也是珍馐美馔,皇帝请太子吃饭,怎么也不会太寒酸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凤髓龙肝,只是皇后亲手熬的粥和几碟小菜而已”。
“父皇说了一些他小时候和北上灵州的事……”
皇上的奶奶窦德妃和皇后的奶奶窦老太太是亲姐妹,窦德妃早逝,太上皇感念窦老太太的幼时抚养恩情,厚待窦家子孙,皇后幼时就常跟随窦老太太入宫,武惠妃看她机灵乖巧,经常留住宫中。后来太上皇看她年已及笄,就给现在的皇上当年的太子做了良娣,位份仅次于太子妃。
叛军作乱,皇上和太上皇逃到马嵬坡,杀了杨贵妃全家后,广平王、皇后、李公公都劝皇上北上灵武,依靠朔方军平乱。去灵武的路上,当时随行官员不多,而兵荒马乱、道路多虞。每当皇帝留下住宿,皇后总是在皇帝前面。皇帝说:“抵御敌人不是妇人家的事,你为何要在前面呢?”皇后说:“现在皇上跋涉艰难险阻,卫兵不多,恐怕有仓促,我在前面挡着,皇上可以从后面逃走,这样就无患了。”到了灵武,皇后产子,三天后起来就缝战士的衣服。皇上慰劳说:“产后忌讳劳累,你这是何苦呢。”皇帝说:”这不是妾身顾及自身的时候,需要先考虑社稷的事情”。皇上感念她一路上的功劳,登基以后就请太上皇册封她做了皇后。
今天,皇帝留广平王在宫中用膳,皇后亲自做菜,自然又会说起这些同甘苦的事,临走的时候,皇后还送了广平王一件亲手做的衣服。虽然都是谈家常之事,但皇帝的意思广平王怎么会不懂呢。皇帝先派郭钢去前线劳军,打发了最重要的证人,如今又在宫中打温情牌,还不是希望广平王不要再追查巫蛊之事,放皇后和国丈一条生路嘛,毕竟是患难夫妻,感情甚笃,皇后又是太上皇册封,若是真正的追查起来,皇室内部谁又能安稳呢。
皇帝没料到的是,人是会变的,尤其女人。而大唐又有两个很不好的榜样,太宗的玄武门和武则天的女人称帝。这张氏做了皇后,就和勾践一样,忘记了和皇上、广平王等人同甘苦,共患难的感情,居然起了学太宗和武则天的心思。在她心中,中宗的韦皇后和安乐公主真是太蠢了,为了得到更多的权力,竟然毒死了老公和父亲,岂不知,她们的权力正是来源于老公和父亲,所以都被杀了,如今称做韦庶人和悖逆庶人。她是不会那么笨的,她想学武则天,利用老公是皇帝,慢慢攫取更多权力。本来想替自己的儿子谋取太子之位,这不正是武则天做的吗?但是皇后的亲儿子年龄实在太小,所以她就想先学太宗,把儿子的兄弟先干掉,再慢慢扶儿子上位,等老公驾崩,自己做个垂帘听政的太后,再由太后变女帝。整个计划就是则天大圣皇后的盗版,第一步是做皇后,已经实现了。第二步是怎么把自己的儿子立为太子,想到这里,她就想到了幼年在武惠妃宫里听到的事情……
皇后找到了国师,利用国师当年为武惠妃行巫蛊的事作为要挟,又许以未来,让国师用巫蛊之术诅咒广平王,国师不得不从,也愿意投靠皇后赌一把未来,所以就发生了一戒和尚看到的事情。
如今真相大白,只要把国师带来一问,恐怕立太子之时就是废皇后之日了。杜甫说了今天去大慈恩寺,国师想在大明宫修护国天王寺为太子祈福的事,宰相们都很生气,强烈要求斩草除根,一戒和尚又激动的要求带路,这和尚也不想想,他刚才听到的这些话,就是佛祖显灵,也只能保佑他来生投个好胎了。
广平王长叹一声说:“大唐自开国以来,太宗皇帝杀兄逼父;恒山郡王李承乾暗杀魏王李泰不成,又造太宗的反;高宗登基以后,和武后联手,贬杀了自己的舅舅长孙无忌;武后称制,李唐子孙被屠戮者甚多,连武后亲生三子李忠、李贤、李显都死非其所,只有皇曾祖李旦委曲求全才能苟全性命,唐龙政变后,韦庶人、悖逆庶人,、中宗的长子李重福作乱被杀,后来太上皇又杀了武后的女儿太平公主,开元年间,太上皇一日赐死三子,震惊天下。在灵州,父皇又赐死了孤的兄弟建宁王李倓,同室操戈,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希望能从我这里停止吧,毕竟都是一家人,为了那张位子,值得吗”?
值得不值得?太宗、武后和太上皇这些胜利者自然是值得的,而其他失败者,大唐已经找不到他们的只言片语了,值得不值得,没有人知道了。
“如今日放过元凶,日后有事,怕是悔之不及,宋文帝之事,广平王可知”?法志说。
宋文帝刘义隆一念之仁,没有下决心抓捕了要谋逆的儿子,反而被儿子刘劭所弑,法志这么说,还是劝广平王抓国师除皇后。
“孤愿学大舜,若真有隐太子之事,也是命数吧,杜拾遗,你说呢”。
“殿下仁孝,愿以身冒险,终止同室操戈、祸起萧墙之患,正是圣人之道,只是天下安危系于殿下一身,奸邪小人,无孔不入,不可不防,如不杀一儆百,这明枪暗箭怎么躲的过来”,杜甫见广平王行的确实圣人之道,知道劝不了他,只能退而求次之了。
舜至孝,父亲和后母屡次暗害,都被他逃脱,最后得了天下也没报复后母和弟弟。隐太子就是玄武门被杀的李建成。广平王有这么样的宏愿,大唐如今最需要的就是稳定,宰相们也就不再坚持了。
“皇后可以不提,难道无言那老贼也放过吗”?房琯问。
“国师就不用咱们操心了。孤先回东宫了,诸卿就当本王今天没来过刑部,该怎么审案就怎么审案吧”,广平王说完就自己走了。
一戒和尚没有熬过80大板,最了解自己的人果然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