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就这么聊些闲事,不免又是叹息,又是好笑,都是堂堂朝廷命官,平时冠冕堂皇,想不到暗地里如此龌龊不堪,只是那刘曙确实可惜,一个干才,就这么随波逐流,落得如此境地。房琯又交代杜甫连夜写奏章拥立广平王做太子,说完杜甫正准备告辞回去写奏章,跑进来一个小厮在房琯耳边低语数声,只见房琯脸色大变,挥手让那小厮退了下去。
房琯小声对杜甫说:“郭钢跑到吐蕃使团去了,广平王府的长史、司马把吐蕃使团围住要人,吐蕃使团拒不交人,现在掌管鸿胪寺的少卿劝解无效,无奈之下报告了左金吾卫,左金吾卫大将军又把广平王的长史和司马围起来了,京兆府听的此事,只能远远看着,派人来请我和侍中法大人,左仆射龚大人了”。
杜甫惊的目瞪口呆,京师重地,金吾卫扈从皇帝出入,掌宫中及京城日夜巡查警戒,现在是属于李辅国李公公管辖。这么看来,李公公应该是和皇后勾结在一起,对付广平王了。只是不知道这郭钢怎么就跑到吐蕃使团去了。
房琯叹道:“这郭钢真是年少无知,沉不住气,有广平王和他父祖在,就算是勾结兵部侍郎、鸿胪寺卿贪点钱,又能如何,怎么就跑到吐蕃使团去了呢?如今吐蕃乘我大唐平乱,对安西、陇右虎视眈眈,这么一跑,怕是其中更有大事”。
杜甫问房琯去不去吐蕃使团的驻地,房琯说:“去那里干嘛,等着陛下召见吧”。言犹在耳,已经来了太监传旨,皇帝召见房琯,即刻进宫,看见杜甫也在,那太监倒是很高兴,原来皇帝也召杜甫,这个点太监正不知道去哪里找呢,竟然就在这里碰到了,那就一起进宫吧。杜甫纳闷不已,如此大事,皇帝传他干什么?
两人跟着太监进了大明宫紫宸殿,看门下侍中法志已经在了,刚刚进去还未来及打招呼,左仆射龚政也来了。四人面面相觑,无话可说,都知道今晚这事实在重大,保密要紧,谁也不想开口讨论。不一会,皇帝来了,明显很生气,跟在身旁的李辅国神情更是严肃。
行过礼后,皇帝却没提眼前吐蕃使团驻地被围之事,却问杜甫关于刘曙的事。杜甫就详细的把怎么认识刘曙,以及刘曙修路、建仓,和在刑部审问的事仔细说了一遍。皇帝又问杜甫是否知道广平万给刘曙拨款修路的事,杜甫说听元载说过,是否属实自己不知。皇帝就说那等一会吧,也没问三位宰相什么。
过了一会,只见张小敬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少年。张小敬回禀了皇帝,原来他带的少年正是郭钢。
杜甫看那郭钢,一身京师纨绔子弟的打扮,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深更半夜,去吐蕃使团干什么”?皇帝问。
“微臣不敢说”,郭钢回奏。
“那就请广平王来说吧”,皇帝看了下李辅国,李辅国就转身出去了。郭钢还是不说话,就那么跪爬在大殿上。
不到一盏茶时间,李辅国就跟着广平王来了。广平王参拜皇帝后,皇帝也没让他起来,只是怒气冲冲的盯着他看。
“儿臣这几日接到陇右诸州的驻军汇报,说吐蕃军队有异动,想查看一下陇右的驻军地图,却发现此图不是原件。按照兵部报告,这图是开元年间太上皇命人绘制,可如今的图上面写的却是天宝年号,儿臣心有疑惑,就命人传府中保管军图的典军郭钢来问,不料他在来的路上,却跑进了吐蕃使团驻地,儿臣怕他泄露军机,也来不及请示,就先派府上长史和司马带人去向吐蕃使团要人”。
“要人用得着那么多人把吐蕃使团驻地围起来吗”?
“陇右驻军布防图,关系到我大唐西北边陲安危,儿臣不敢心存侥幸”。
“左金吾卫怎么回事”?皇帝问李辅国。
“奴才刚才收到汇报,左金吾卫正在巡查,京兆府派人来说吐蕃使团驻地出事了,左金吾卫就派人过去看,后来金吾卫大将军怕出了事情,引起两国邦交之争,就去劝长平王府长史和司马先把士兵撤了,不料他们不听,就僵持起来了”。
“若不是朕收到消息,派人把郭钢带回来,你们想怎么样?今晚在京师火并吗”?皇帝扔了个玉如意下来,砸在广平王和李辅国中间。二人跪着叩头,不敢再说话。
“图呢”?皇帝这次问的人郭钢。
“微臣不敢说”,郭钢还是原话。
“莫非要朕叫你爷爷来,你才敢说”?皇帝又扔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郭钢这才害怕了,浑身颤抖。
“前些日鸿胪寺卿说要借陇右驻军布防图看一下,我觉得奇怪,就说此图在兵部,没有给他。后来他和兵部侍郎一起来,又给了臣20万两银子,臣就把图带出来让他们看了一下,谁知道他们竟然把图换了。这两天他们被抓了,我怕他们把我供出来,一时糊涂,就跑到吐蕃使团了”。
“你怎么不跑去突厥使团、回纥使团。偏偏跑去吐蕃使团!20万两就把大唐西北之地卖给吐蕃了,你可真是会做生意,一点都不糊涂,你爷爷知道吗”?这话却是李辅国说的。
郭钢看来是很害怕他爷爷,听李辅国这么说抖的更厉害了。
“如今之计,还请广平王尽快通知陇右驻军,早做防备,并派兵支援”,房琯说。
“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吐蕃使团是上月来的,名为朝贡,行的却是打探军情之事,可见是为麻痹我朝,得了布防图应该已经开始动手了”,广平王又继续说:“如今朝廷大军都在郭子仪、李光弼统领下在河北平叛,我虽然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手里也是无兵可调了,又哪来军队援救陇右呢,若是还有军队,我又何必这么不顾一切命人包围吐蕃使团,连夜要人呢”。
广平王说完,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似乎郭钢衣袂抖动的声音都显得很大声。
“臣请赐死郭钢”,龚政道。龚大人是真的气急了,连罪名也不说,审判也不要,直接就要赐死了,不是他一贯的做派,杜甫心想。
“臣也请赐死郭钢”,法志说,又一个怒火冲天的。
“如今赐死郭钢也已于事无补,不如过些天把他送到军前,让郭子仪自己处置吧”,房琯说。
“陇右还有办法吗”?皇帝问广平王。
广平王低头想了一回,抬起头来,吐出一口鲜血,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