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未时,果然有吏部郎官和三位宦官来宣旨,旨意与张小敬所言丝毫不差,众人领旨谢恩完毕,少不得又互相恭贺一番。张小敬给宣旨的宦官和郎官奉茶问好,闲谈几句。领头宦官说广平王请张小敬过去有事相商,吏部郎官又交代了几人入宫谢恩以及到门下省报到事宜,就准备告辞,张小敬也就随他们一起入宫去了,元岑二人随即也拜别去准备相关事宜了。
高杜二人也是喜形于色,当下也不多言,各自梳洗打扮,收拾好之后便先行入宫谢恩去了。二人入宫以后,在中兴殿门口侯了两三柱香的时间,却见张小敬出来把他们引进殿内,一番叩拜完毕,皇帝命宦官拿下一片丝帛,二人跪接,展开一读:
永王正月东出师,天子遥分龙虎旗。
楼船一举风波静,江汉翻为燕鹜池。
三川北虏乱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
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净胡沙。
祖龙浮海不成桥,汉武寻阳空射蛟。
我王楼舰轻秦汉,却似文皇欲渡辽。
看到此处,高适大惊,只听皇帝说道:二位可知此诗是何人所做?
杜甫回道:依微臣看,恐怕除了太白,别人无此豪情了。高适默然不语。
皇帝又说:卿所言不差,正是李白所做。前些日,太上皇命永王巡守江东,不想今日已被比做太宗皇帝了。
二人听皇帝如此说,惊的魂飞魄散,暗想太白此番大难临头了。又听皇帝身边的宦官,就是那日献诗第一的的李辅国说道:永王小时候,陛下是多么宠爱,郭顺妃早逝,殿下晚上害怕,陛下还经常抱他入睡,不想今日竟造反了。
李辅国说完,皇帝未及言语,只听广平王说道:臣于永王叔自幼相熟,王叔虽然胆大任性,但不至于造反。或有奸邪小人,从中蛊惑也不可知,不如派两三能干大臣,去金陵广陵查看一番,再做处置也不迟。
皇帝说:朕已经派郑王去金陵了,详细情况再过些日就可送到,只要永王能替大唐守住江南繁华之地,便是平乱的首功之臣了。二位卿家既然是谏议大夫,左拾遗,对此事有何看法?
杜甫道:臣与太白相熟,愿以身家性命担保,太白绝无造反之意。
皇帝也不露形色,转头望向高适。高适回道:此时事情真假难辨,臣想永王应该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只是如今之际,关内被逆贼荼毒,东都还未光复,叛贼还有数十万众,江南已是我大唐财赋重地,万万不能再乱,朝廷不可不做防范。永王如何行事,还不得而知,只要朝廷先派重臣守住江陵,金陵二地,江南便可安定。
李辅国道:若是永王反了呢?
高适道:陛下以太子身份登基,太上皇也派房相韦相门下侍郎辅佐,如今大位已定,传檄天下,世人皆知。永王若反,便是无名,自古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则行不得。江南之地,首重金陵,其次江陵,陛下只要派一位重臣,守住金陵,使贼不能占据为根本之地,又派大军顺江陵而下,江南便可安然无忧。昔年李卫公平江南,便是顺江而下,月余之间,荡平江南。
高适说完,众人一时都无语,过了半晌,皇帝道:既如此,卿家就替朕走一遭吧。命高适为淮南节度使,即日起行,到了金陵汇合郑王,相机行事。
杜甫还待再言,高适偷偷扯了一下衣角,杜甫也就讲话咽了回去。
皇帝又道:两位退下吧,高卿家随广平王去做准备,尽早起行奔赴金陵吧。说完皇帝便起驾回宫,高适随广平王去议事,杜甫只能先去门下省报道了。行宫诸事以军务为先,这些事情倒也简单,官靴袍服只能等圣驾回銮再做计较,不一会便办完手续,便先行回去了。
到了亥时,高适才回来,已是疲惫不堪,稍事休息后,高适说:子美不必着急,目前情势不明,太白情况虽然凶险,但也不是不可以挽救。我和广平王议事期间,朔方节度使郭子仪大人,小敬也都在场,太白昔年对郭大人有救命之恩,太白如果真的有难,郭大人定不会坐视不理。待我到了金陵,再相机行事,稳妥起见,我已经请小敬派人送信给太白,让他尽早离开永王幕府,只是目前兵荒马乱,不知能否送到。
杜甫道:若郭大人肯保太白,性命必然无忧,只是太白建功心切,又才华甚高,此番只怕是跟错了人,站错了队伍,前程堪忧啊
高适道:也不尽然,世人只知跟对人,站对队伍,岂不知若自身无才能,又有什么人什么队伍愿意收留你呢?太白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将来前程不可限量也未可知。
杜甫道:但愿太白吉人天相吧,不知仲武何日起行?
高适道: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