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亚明在京城最豪华也最隐秘的私人会所宴请一位重要的客人,为了慎重起见,他提前两个小时来会所准备,一切安排妥当,他又提早二十分钟在会所门口迎接贵宾。六点过十分客人到了,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十分钟,正常情况下有身份的人都会迟到,这是惯例,非如此则不能显示自己的重要性。黄亚明小心翼翼地将客人迎进房间,这是个超大的套间,有棋牌室,有茶厅,有小型卡拉OK厅,有SPA间(内有一淋浴、一浴缸、一按摩床),当然餐桌是必不可少的,大客厅的正中间放着一个大餐桌,可容纳十五人吃饭,餐桌前摆放着钢琴、古筝等乐器。这么大的地方今天只有黄亚明和那位尊贵的客人两人就餐。先喝茶,随便侃一侃,互相恭维一番,这是前奏,明明有漂亮的服务员在场,但黄总亲自醒茶、泡茶、倒茶,并恭恭敬敬地端给客人。
闲聊了一会,进来八位佳丽,黄总请客人先挑选了一位,自己也随手指了一位,这两位走上前来贴身伺候,其余退场。
“会弹钢琴吗?”“会”
“会弹古筝吗?”“会”
“会唱歌吗?”“会”
“民族、美声、通俗擅长哪一种?”“都擅长”
这么多才多艺,客人不信,要求演示一番。于是两位佳丽一位弹奏钢琴,一位弹奏古筝,合奏了一首新白娘子传奇主题曲《千年等一回》,客人听的如醉如痴,眼前浮现出白娘子和许仙断桥相会那一段场景。演奏完毕,俩人还想移步卡拉OK厅展示一下歌喉,客人说:“唱歌是基本功,你俩肯定会,餐后再唱,我问一下,你俩会不会打牌啊?”“会”
“我还没说是麻将牌还是扑克牌呢!”“都会”
“北京麻将我估计你俩都会打,但会打川麻吗?川麻中的血战到底会打吗?”“都会”
“我还不信难不倒你俩,扑克牌有很多种玩法,斗地主、八十分、三打一、砸金花、推二八这些传统的玩法,我估计你们也都会,但有一种地方特色的打法,你们一定不会。就是掼蛋,这是江苏地区的独有打法,难度很大,智商要求比较高哦。”
“小菜一碟,不服来战!”两位美女信心满满,发起了挑战。
这句话竟然激起了客人的斗志,很多年都没有这种感觉了,特别是升任高位以后,除了享乐还是享乐,奋斗已失去意义,周围都是溜须拍马之人,任何需求只要张张嘴就有人屁颠颠地去给他安排好,快活安逸得很。颓废多年的他竟然被两女子找回了当年的雄心壮志。于是他不甘示弱,说:“来、来、来,我们对战几局,输一局,罚酒三杯。”
两位美女配合得天衣无缝,打得客人和黄总毫无招架之力,直落三局。输给小女子,客人不服气,还要再战,非得要扳回一局,当年他逐步爬上高位凭的就是这股劲。黄总悄悄说道:“要么我们先吃饭,吃完了再收拾她俩也不迟。”这时客人才感觉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两个男人边吃边喝,边喝边聊,边聊边不怀好意地看着旁边的美女,两个美女一对一伺候他俩,夹菜、斟酒、捏肩、捶背都是些小事,最重要的一项任务是陪酒,为了表示歉意,美女每人主动先罚三杯红酒,又不停主动敬酒,每次酒杯都倒的很满,每敬一次必定一饮而尽,客人也随之一滴不剩,黄总见客人喝得那么爽快,自己也必定表现出很爽快的样子,一杯又一杯地将红酒灌下肚肠。黄总脸上很开心,实际上心疼的很。这个会所不准自带酒,只能消费会所内部提供的。黄总选择的这种红酒在这里属于中上档次,每瓶28888元,才一小会功夫,已干完四瓶,半小时光景,十余万酒钱就没了,这两个女的也忒能喝了,一口菜没吃,只喝酒,一直喝,喝不醉似的,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虽有疑问,但也不方便阻止,毕竟客人很尽兴。于是他想了一招,大声说:“这红的喝的太没劲,改喝白的,就喝正宗的飞天茅台,不醉不休。”客人说:“换个酒喝挺好,我就喜欢几种酒一起喝,这样才更有劲。但这个红酒确实不错,口感很好,告诉老板给我留一箱,过两天来取。”一箱六瓶,一句话近二十万又没了。这是套路,黄总很明白,客人不会取走这箱红酒,第二天甚至当晚客人就会偷偷地让老板将酒换算成现金拿走。酒量再厉害,也经不住白酒折腾,终于客人和那两位美女都喝得差不多了,于是改为唱歌。不服不行,这两个美女喝了那么多的酒,唱歌竟然一点都不跑调,民歌、美声、通俗三种形式的歌曲随意切换,脱口而出,显然经过专业训练。唱了一会,酒精渐渐挥发了一部分,美女提议喝点红酒助兴。客人说:“好”。这个“好”字价值十万左右。边唱边喝,边喝边唱,客人渐渐入醉。黄总见时机成熟,向客人选中的那个美女使了一个眼色,美女心领神会,将客人搀扶进SPA间。黄总见两人进去后,安心地继续唱歌。
豪宴结束后,黄总将客人送出会所,有一个代驾早已在车旁等待,黄总从自己车的后备箱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大包放进客人车的后备箱,客人满意而去,临走前客人说:“黄总,你真够意思,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申请材料前几天已经递交到我们总行,象征性地履行一下内部程序,我就可以签发了。这个地方很好,我们可以常来。”
黄总心想等事情办完了我还认识你是谁啊?黄总返回会所,从SPA间的一角隐蔽处取出摄像头,用随身携带的电脑导出视频,发现图像很清晰,举起拳头,大喊一声:“耶,这才万无一失,有备无患。”
两周之后,周君接到黄总的电话,说中商银行贷款减免审批通过了,只需支付本金的三折,现在可以着手操作资产重组的事。
这可是周君的拿手好戏,轻车熟路,用成本法将原有资产评估,价值很低,由大股东购买,用收益法将黄总持有的全部光伏资产进行评估,价值30亿,然后将资产全部装入上市公司,从而使得黄总持有的上市公司股份由相对控股一跃而成为绝对控股,黄总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
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此时恰逢国际国内都大力支持光伏产业发展,市场前景一片看好,尚仁股份的股价一路飙升,短短几个月竟然上涨了几十倍,黄总也摇身一变,身价数百亿。有的人暴富之后就忘乎所以,目空一切,以为自己无所不能,黄亚明就属于这种人。一开始他还如往常一样虚心请教周君,周君也不压其烦出主意并一一提示风险。渐渐地他身边聚集了一大批形形色色的人,有大小官员,有各路商人,各种中介各种经纪人层出不穷,也有很多名律师来巴结,其中就包括梁光辉,当然模特、明星也必不可少,所有人都把他捧得很高很高。起初黄亚明还不习惯,后来坦然受之,又后来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个经商的天才,如此发展下去成为世界首富指日可待,当他说出自己要成为世界首富的宏伟目标时,围着他的那些人都竖起大拇指恭维他:“不出三年盖茨让位”。为了实现首富的目标,他的方法很简单,就是不断复制自己的成功模式,收购国内外各种资产,然后包装上市,这样自己就能拥有很多上市公司,拥有一个上市公司身价三百亿,十个呢?二十个呢?他每天都沉浸在梦想中,好像很快就能实现。周君见到他的野心不断膨胀,已经丧失了基本判断能力,多次提醒注意风险,但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当一回事。
周君打电话给静初,约她中午在北外的咖啡馆见面,静初点了份五分熟的牛排套餐,周君点了份全熟的牛排套餐,静初说:“全熟的不好吃,你点份七分熟的吧。”
周君说:“我牙口好,喜欢吃全熟的,而只有这家店愿意做。”
“谢谢你的邀请,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吗?”
“希望你能劝一劝黄总,我劝过他很多次,表面上答应的很好,背后仍然不改。提醒他注意:投资有风险,不能盲目,不是什么都能复制的,有的方法只能使用一次,目前黄总的身价是按股票的市值计算的,但定增的部分三年后才能解禁,而三年后的股价很难说,主要精力还是应该放在公司的主营业务方面比较妥当。”
静初很为难地说:“你说了没效果,我说了更不起任何作用,其实我劝过他无数次,他反而认为我小题大做,杞人忧天。他现在自我感觉很好,梦想着三年后成为世界第一有钱人。”
“既然如此,那就静观其变,希望他不要陷得太深,但愿我还能来得及拉他上岸。”
“不聊他的事了,我不感兴趣。最近你都忙些什么呢?总见不着你的身影。”
“经常出差,全国各地跑。”
“还是带着石梅一起出差吗?”
“有时带,有时不带,看是否有必要。”
“你们没有深入一下彼此的关系?”
“深入?什么意思?我们就是工作关系,别想歪了哦。”
“我们早就成了无话不谈的铁哥们,关心一下你的隐私也没啥问题,我就奇怪,你都三十出头了,怎么也不找个女朋友?”
“我俩差不多大,你不也没有男朋友吗?”
“我的情况与你不一样,成功男人应该早日找个贤内助。”
“我也想遇到她,可惜不知人在何处?”
“这个‘她’是未来那个不确定的她,还是有所指?譬如:小云。”
“告诉你也无妨,我早已将你当成红颜知己。我为当初的懦弱不敢表白后悔至今,后来一直没有遇到,也不知此生能否再次有缘相遇。”
“缘来缘去自有天意,说不定你们已经相遇,只是你不知而已。”
“梦里已相会千百次,每次都希望这种梦永远不要醒。”
“你有没有想过,哪天你再遇见她时,你有可能会很失望,发现她已不是当初你印象中的样子。”
“我绝不会因为她的改变而减少一点点的爱。”
“如果她已经结婚,已经有孩子呢?”
“那我真心祝福她一生幸福安康。”
“如果她过得并不幸福呢?”
“这我倒没有考虑过,她那么善良单纯,谁会忍心伤害她呢?”
“在你眼里她是西施,在别人眼里不一定。万一她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呢?你会带着她和她的孩子远走高飞吗?”静初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又担心回答不满意,心里忐忑不安。
周君沉思了一小会说:“这种情况我倒没有想过,也从来没有梦到过,梦中的场景都是罗曼蒂克似的。”
“梦与现实往往相反,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说这话时,静初看了一眼周君的面部表情。
周君还是沉思的状态,说:“如果不幸被你说中,那么我﹍﹍”
还没说完,手机响了,是石梅打过来的,她汇报氟全公司申诉案的进展情况,她说:“省高院收到氟全公司的申诉材料之后,指定淮宁中院进行立案审查,正巧我以前在淮宁中院实习过,结识了一位院领导,他来北京时还找过我一起喝酒,他醉过几次,每醉一次关系就更深一层,别误会,我指的是朋友关系。”
“说重点,你们喝酒的事与本案无关。”
“当然有关了,不喝酒就没交情,没交情领导能透露重要信息吗?”
“哦,有消息了,啥情况?”
“领导说经过讨论审委会成员一致认为这是个错案,应该再审,不日就会将结果反馈给省高院。”
“真是个好消息,第一回合我们输了,第二回合我们赢了,现在就看下一回合的较量,一定要打赢梁主任,毕竟邪不压正。”
周君挂了电话,看了一眼静初,发现她有些不高兴,于是抱歉地说:“对不起啊,冷落了你,这个电话来的真不是时候,刚才我们聊到哪里了?”
“确实不满意,关键时候掉链子,算了,不说刚才的话题了。给你提个建议好不好?”
“没问题,我一定虚心接受。”
“以后我俩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别总看手机信息,也不要接电话,这样会影响聚会的心情。”
“我有个习惯,手机24小时不离身而且不关机的,因为吃过亏。”
“说说看,有什么故事?”静初来了兴趣,忘了刚才的不高兴。
“某个夏天,天热出了一身汗,回家后先冲了个澡,十分钟后出来发现手机上有五个未接来电,是个重要的客户打过来的,我立即回电,那个客户说刚才有个非常紧急的事找我,没联系上,就给其他律师打了电话,交给其他律师办了。后来我了解到,那个客户支付了30万律师费。也就是说,十分钟我损失了30万。从此以后,养成手机不离身的习惯,洗澡时也放在塑料袋里带进浴室。所以无论何时,你都能联系上我,上天时例外。”
“确实挺可惜的,能不能为了我破例一两次。”
“可以考虑,我们是蓝颜知己嘛,非特重要的电话我一律不接。”
“还有所保留,只有七分诚意,石梅的来电属于不重要,还是重要,还是特重要呢?”
“哈哈,你怎能总跟她较劲呢?以后与你在一起,石梅的电话我一律不接,行吗?”
“这还差不多,有九分诚意了。”
“怎么还差一分呢?”
“来,干杯,将这一满杯红酒干了,就有十分诚意了。”静初边说便给周君加满了酒。
周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静初看了很高兴,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的笑。这一笑惊呆了周君,他眼睛一动不动地呆呆地看着,心里说:“像,真像!不仅形似,神也似。”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握住了静初的一只手,就这么紧紧地抓着,说:“你是她吗?我的感觉告诉我,你就是她。”
静初心情激动,心跳得很厉害,说:“其实,我就是﹍﹍”
这时周君突然抽回双手,说:“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有些失态,抱歉!其实,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坏人,我很自律的,你别误会。刚才只是觉得﹍﹍”
周君开始语无伦次,静初莞尔一笑,说:“你看我生气了吗?看把你紧张的。业务方面你勇往直前,披荆斩棘,深谋远虑,无人能比。但情商堪忧啊?”
周君的情丝永远停留在十几年前,他认为人的一生只能爱一次,否则就是背叛,是不道德的事,故而错过了很多的好女孩,但他不后悔,依然在坚守,在等那个人的出现。
饭后,周君再次提醒静初务必要密切关注尚仁公司将会出现的风险,有情况及时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