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梓轩的声音冷的像一块冰,狠狠地刺进李漫的心里,李漫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是来自地狱的使者。李漫觉得有些累了,不再说话了,把头转过去,他不是她李漫能应付的了的。李漫的脑子里总是在不停地回想着凌雪儿对她的责备,李漫不是不懂得雪儿对她的疼惜,只是,要是真的放得下,这些人就都不会这么痛苦了。徐梓轩是,凌雪儿是,她李漫又何尝不是呢?看着水珠弥漫的玻璃,在这样容易让人堕落的氛围下,李漫又满心沉痛的让自己沉沦在回忆里。
那年,回不去的路……
时间真的有点久了,久到我都记不清那是什么时候了,我想应该是无数平淡而开心的日子中的某一个。然而,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和今天同样的寒冷,同样的萧瑟的天气,同样被水珠覆盖的玻璃窗。那时候你抱着我坐在空荡荡的公交车上,亲爱的,丫头是不是又不乖惹你生气了?当时的我们都不说话,静静地坐着,看着窗外匆匆行走的人们,看着一明一暗的霓虹灯,看着车水马龙的城市,我们呼吸着安静而甜蜜的空气,紧紧只是这样,我都觉得幸福。那是我至今一直怀念,一直渴望着的幸福。
亲爱的,我当时想,如果公交车能够这样一直开一直开该多好。你总是说我太天真,是,我现在知道了,是我太天真,公交车总有要到站的时候,即使再节约,汽油也有耗完的一天。我们的爱情,尽管我一直不愿意承认,可是也会有那么一天,我们也到了站,两个人默默地下车,眼睁睁地看着幸福越走越远。
“丫头,把眼睛闭上,我送你个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最好不要让我失望哦,不然你死定了。”
“不可以偷看,我让你睁开眼睛你才能睁开。”
“嗯。”
亲爱的,丫头不乖,丫头当时还是忍不住偷偷地从指缝里偷看了。看着你的手,那只温暖的手,那只我至今仍然舍不得也不愿意放开的手轻轻地在玻璃窗上写着,画着。亲爱的,那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美最美的画了,画上有你,有我,有你承诺给我的未来。亲爱的,你告诉我,那一刻是不是就叫做永远?不然为什么丫头还清晰地记得那歪歪扭扭的我们的名字,还记得那扎着辫子的小女孩和光头的小男孩手牵着手,还记得那占了半块玻璃的“结婚证”三个大字?每一横,每一竖,至今都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
亲爱的,原来我都还记得。可是,你呢?
“不害臊,谁说要嫁给你了?真是的。”
“真的不想嫁给我?”你轻轻的捏着我的脸,冰冷的食指让我心疼的触目惊心。
“哼,不想不想不想。”
“好,丫头要是哪天后悔了,再来找我。我娶你。”
亲爱的,你知道吗?你那坚毅的眼神后来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每每这时我都会微笑着哭醒。你走了那么久,你不知道有多少夜晚,是思念伴着我入眠,是泪水将我唤醒。
亲爱的,我后悔了,丫头后悔了,你还会娶我吗?
李漫的手久久地定格在空中,纤细的手指轻轻的触碰着玻璃,似乎是要写些什么,可是最终还是放下了。徐梓轩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这个女人放纵自己在记忆中沉沦,他的火气不打一处来,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这种无力感让徐梓轩焦躁不安,他能做的只是把车停下来,在一旁等着,等着。看着这张干净的脸被滚烫的泪吞噬,徐梓轩有着说不出的心疼。
徐梓轩原本也是陷在等待中的人,只是这一次他在为谁等待,就连他自己也模糊了。
李漫是尝到了熟悉的咸味才从沉醉中惊醒的。徐梓轩递给她一张纸巾,眼睛死死地看着前方,寒冷的玻璃都要被他灼热的眼神盯出个洞了。
“让徐总见笑了,可以开车了。”
徐梓轩突然发动车子,速度快的惊人,温热的空气让他有些透不过气,心里有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他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来释放,只能这样来问自己到底怎么了。李漫下意识抓紧车座,她现在也没有心情提出让徐梓轩开地慢一点。
忧伤总是能在任何时候侵占一个陷在等待中的人。
徐梓轩不经意地撇了一眼李漫,看着这个女人额头上冒出了汗,脸色也不出预料的苍白,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还是把车速放慢了,无奈而心甘情愿。
“到了。”这一路真是漫长。
“嗯,谢谢徐总。”李漫觉得自己有些狼狈,急着要下车。
“李漫”徐梓轩声线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他突然抓住李漫的手,李漫已经出去的身子又跌回到车座上,重重合上的门有些惊扰了夜的凄凉。
很多年后,李漫渐渐老去,从发黄的记忆中翻找出这个情节,她不禁嘲笑自己的无知,这一刻又何尝不是永远呢?
“徐总,您……有点痛”李漫有点不知所措了。车外在风中乱舞的树枝为这个不平静的夜高唱着寂寞的歌曲。
徐梓轩沉默了,他轻轻放开李漫,声音很快回复了往日的俊朗,“没事,只是想告诉你好好照顾欣然。我先走了。”一如往日的干练,扬长而去了,留下李漫一个人在寒风中乱了思绪。
李漫回到家里,姚阿姨和欣然都睡着了,看着那张熟睡的小脸,心里荡漾着温暖。
窗外的狂风怒吼着,嘲笑着,树影也在狂风中凌乱着,斑驳着。这样的夜让人如何入眠,李漫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屋子里四处摆放着的照片让她焦躁的情绪四处涌起。李漫从柜子里好不容易找到一根烟,很久不抽了多少有些不习惯,李漫怕吵到欣然就一个人走到阳台上。冷风吹乱了衣角也让人清醒了不少,李漫湿漉漉的头发在狂风中依旧能够轻佻地起舞,李漫像一只鬼魅。
李漫看着手中夹着的烟头被狂风卷走了,她有点想笑,她一直以为烟头有很强悍的力量,一个不小心就是灼热的疼痛,可是跟寒冬里面的狂风相比又算得了什么,瞬间就覆灭了,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算。我李漫就是一支一只烟头。
李漫看到那辆停在楼下的跑车时,心里猛然涌起了一丝颤栗。
孤独,美丽,是李漫也是这无尽的夜。
李漫看到跑车的一霎那真的是有点吓到了,这辆车是徐梓轩的,她是不可能认错的。李漫不确定徐梓轩有没有在车里看着自己,紧了紧衣服就匆忙进屋了。一股莫名的情绪匆匆忙忙进入她的心里,李漫又重新点燃一支烟,第二支已经能适应了。
浓烈的烟雾一丝一缕的慢慢地游散开来,如同一颗蚕蛹裹着,旋转着。纷乱的思绪,纷乱的蚕蛹,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的,更不知在什么地方会结束。
夜,本就寒冷,如今更显得无奈。李漫有点想不通自己和徐梓轩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微妙的,是因为肖阿姨去世的那天,自己哭倒在这个男人的怀里时突然涌入心里的安全感吗?还是一起去找欣然那天,这个男人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让她觉得自己的确存在着,没有死去?
或许,感觉也是那个蚕蛹,让人找不到线索。
李漫往烟灰缸里面狠狠的灭了烟头,回房拿了件衣服便起身下楼了。
徐梓轩本是负气离开了的,可是他就是受不了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女人较弱的身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样子。
你不是很坚强吗?你不是一个人可以扛下所有的事情吗?为什么你还要有这个的样子?
那哭花的眼影,那苍白的脸色,那被狂风吹乱的秀发,那被泪水打湿的双眼,无一不闪现在徐梓轩的脑海中。
无力感就像是一只蚂蚁狠狠的咬在了心头,虽然不易察觉,可是就是清晰的存在,渗透过皮肤,游荡在血液里。
徐梓轩轻轻地锤了一下方向盘,一个急转弯,跑车如风一样奔驰着。
像上次一样,徐梓轩只是静静地等在楼下,等着就好。
有的人,看见人就觉得心安了。
楼上的女人一个人懒懒地靠在护栏上,默默的抽着烟。徐梓轩看到李漫在抽烟,心里非常惊讶,他知道李漫是有支气管炎的,几乎不抽烟的,就算是工作上的事情让她心力交瘁的时候也没有看她抽过烟,尽管她的办公桌上总是静静的躺着一包从未被开启过的烟。
段萧鹏刚进公司的时候,李漫对他要求非常严格,工作上的巨大压力让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偷偷躲在厕所里面抽烟。有一次被徐梓轩撞破了,徐梓轩对男人抽烟倒是没有什么看法,毕竟他自己烦躁的时候也会抽一支,当然这是及其罕见的场景。
“据我所知,李总有支气管炎。”
让徐梓轩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看着长不大的孩子居然为了李漫把烟给戒了。
徐梓轩现在想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个男人会为了她戒烟,这个男人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出路,但是却偏偏一直忠心耿耿地跟在她身边。李漫和段萧鹏到底是什么关系?
徐梓轩越想越烦躁,轻轻地扯了扯领带。
这个女人,到底有过怎么样的故事?
看着阳台上的女人进去房间了,徐梓轩一颗微微悬着的心也就轻轻地落下来了。
就这样怎么照顾得好欣然,恐怕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这个想法让徐梓轩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他没有想到他自己潜意识里竟然想要去照顾这个女人。
李漫手里拿着一件男士的风衣,是她从那个房间里面随便拿出来的一件,李漫想给他保一下暖应该是足够了。
李漫轻轻的搭上门上的把手,金属,凉的心惊,凉的透骨,李漫猛地一下子清醒过来。李漫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房,随手把风衣仍在沙发上。
李漫看着自己的被窝里多出来的一个小人,她觉得自己其实很容易满足,这样的生活让她就觉得很开心了,一个完整的家而已,其实不难的。
李漫在心里默念,我有欣然就够了。
月光如瀑布般倾下,照在银白的跑车上,闪耀着温馨的光芒。
这一夜,入睡不容易,沉睡却很安心。
有我守着你,放心。
“漫漫阿姨,漫漫阿姨……”欣然银铃的闹声在李漫的耳边轻快地响着。
李漫假装还在睡梦中不理她,欣然有些生气了,轻轻的刮着李漫挺拔的鼻子,还不忘在她耳边尖叫着:
“李漫大懒虫,李漫大懒虫。”
李漫突然从被子里伸出双手,一把就把欣然抱到床上,不住的挠欣然的痒痒,两个人闹得非常开心,欣然完全忘了叫李漫起床的目的了。
“咯咯”的笑声吸引了一早就到来的客人,徐梓轩推门进去,看到正是李漫衣衫不整地和欣然在床上疯闹着,床上的被子早已散落到地上了。
徐梓轩突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轻咳了一声。
李漫错愕不已。
如果可以,李漫真的希望自己能回到某一天,她可以亲口问问为什么要分手。好吧,如果这是奢望的话,那么能不能让她回到前一秒,至少不让她这样衣衫不整的出现在自己的老总的面前。唉,一秒,同样是奢望。
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发生了就回不去了。
“梓轩叔叔给我们带了早餐哦,好香的。欣然宝贝肚子里的小馋虫都开始叫了。”
“让你的阿姨换衣服,我们出去等她。”徐梓轩微微地笑了,走过去抱起欣然。
徐梓轩冰冷的指腹轻轻地划过李漫柔软的肌肤,男人压下去的欲望开始在心里燃烧。
该死的。
“徐总怎么这么早,今天周末,不是来押我上班吧!”
李漫换了一声居家服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吃上了。李漫走过去坐下,顺带着把欣然蜷在
椅子上的小腿拍了一下,欣然朝着李漫做了个鬼脸,还是乖乖的放下了。
“姚阿姨,不好意思,让您过来帮忙。”
“这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几个就跟姚阿姨自己的孩子一样,就是个个都不让我省心。身体不好就不要抽烟,一屋子的烟味,对欣然也不好。”姚平顺手把李漫的衣领整理好,“你这样子怎么做妈妈?”
李漫羞赧地笑了笑,“姚阿姨您得让我适应适应。”
一直低着头吃早餐的徐梓轩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突然觉得有个家的感觉其实并不赖,不过,这位一向自视甚高的总经理竟然忘了这里是别人的家。
“梓轩,你好久没有去凌家了,你爷爷和伯伯还时常念叨着你,今晚的晚宴记得要来。不然,凌老爷子可又要骂人了。”
“是,姚姨。”
“什么晚宴?”李漫盯着姚平的脸,手里一整个茶叶蛋往嘴里塞进去。
“雪儿不是前段时间才拿了奖吗?你凌爷爷说是要庆祝一下凌家出了一个女科学家,实际上是要雪儿相亲。”
李漫原本以为雪儿只是开玩笑,她被姚平的话吓到的同时也被嘴里的鸡蛋给噎到了,一个劲的咳嗽,白皙的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
徐梓轩顺手将面前的牛奶递给李漫,李漫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情况紧急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半杯牛奶匆匆忙忙的就给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