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姨三人出了楼阁,沿一小路向山上走去。来到那老者的小屋前,莺姨让两人在外等候,她自进去。
”爹。“
”......“
”是他的儿子!“
”是又怎么样?不是讨酒喝么?给他酒,打发走就完事,你想怎么样?他爹害你害得还不轻么?“
”爹,我妹和他......还在外面呢,你说话......“
”我说话怎么了?为了他,你自己儿子不敢认,如今,看到人家的儿子倒热心起来了?你说,你想怎样?“
”他娘俩也是苦命的人,你何必......“
”我不苦命?有了外孙,不敢认。孩子一生下来,就以为自己没爹没娘没外公,他不苦命?还是你不苦命?还是你妹不苦命!“
敖无双听老人越说声越大,越说越火,心想这是人家的家事,不由地看了眼夜莺女王,有些尴尬。退后几步,两耳却是运满血力听个仔细。
”你说!到底谁不苦命?自己有伤心事,硬逼着你妹这个看不上眼,那个不嫁的,你看你把她逼成什么样!一个女娃子成天只知道砍头杀人,成什么样子!“
”爹——,你讲不讲道理!就咱岛上这些土匪蛮子,哪个配得上我妹?还不是为她好?她自己脾气不好,动不动砍人头,关我什么事?再说砍得还不对么?砍光了也不过份!她苦命?成天地气我,是她苦命了?“
”唉,行了行了,说吧,你想干什么?自己的儿子不管,人家的儿子你管那么多干嘛?“
”爹,去年大龙宫被人踢宫门,红衣姐应战,受了伤,神志不清,敖家现在就他一人撑着,这还不知以后会怎样。“
”你想怎么样?“
”......让他看魔镜!“
”......“
”你信得过他?“
”这话真有意思!姓敖的,我不信他,信谁?“......
半响,莺姨走出屋,招手让两人进来。屋里三间,一结正厅,一结床榻,一间杂屋,一目了然。老者坐在厅里的椅子上,胸口起伏,想必气还未消。三人站立在地上,莺姨想了一会儿,把她和无双的老爹——敖无极的往事,说了起来。
无双他爹敖无极,年轻时天赋极高,为人仗义。那时莺歌(莺姨)和无双的母亲——斐红衣同是凤凰宫之人,斐红衣是师姐,两人双双喜欢上敖无极,可他又割舍不清。后来敖无极奉母之命娶了斐红衣,可那时,他并不知道莺歌已经怀孕。莺歌一气之下,离开凤凰宫,四处飘荡。十月后,在丰饶王国,生下了儿子。儿子生了下来,不能没有爹,可无极已然成家,正当她左右为难时,听闻无极失踪了!而此时,师姐斐红衣刚生下敖无双还未满月。几个月后,无极仍无消息,莺歌无奈找到师姐询问。
斐彩衣在知道无极还有一子后,对莺歌说了些大龙宫的秘事。大龙宫有两大秘事:大龙决和大龙咒。
大龙诀是大龙宫世代口口相传的龙文秘法,能激发敖氏一族的血力。
大龙咒:大龙宫宫主,在生下后嗣之后,皆是离奇失踪,历代皆是这样。到敖无极这一代,他极为自负,又因血力已是九重一境,加之大龙诀激发,大陆之上几乎可以说是无敌的存在,是以并未在意,哪知仍是未能脱此魔咒。此事诡异之极,因此斐红衣让莺歌隐瞒敖无极另有儿子之事,一边追查他的消息。可二十多年过去了,仍然是音讯全无。
后来莺歌的父亲,四大海王之一的罗刹王,找到了她,把母子二人带回了魔花岛。刚才厅内那黑发青年,正是敖无极的另一个儿子,名叫骚。岛上之人只道他是个孤儿,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直到骚成年时,莺歌才把事情原本和他说了。骚和敖无双同龄,大他几月。莺歌生他的时候因心绪激荡,加之无人照顾,生产时又失血过多,是以他的先天不足,天赋不是极高。
骚的外公——罗刹王是无姓之人,因恨敖无极误了女儿的青春,骚扰一家人的生活,一气之下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夜莺女王原名叫莺语,是罗刹王晚年得女,接管魔花岛后,袭用其母亲之号:夜莺女王。
听完后,敖无双张口结舌,自己这是多了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莺歌苦笑道:”你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儿子。“想起心中的酸楚,两眼发红,不由地轻声抽泣。
敖无双一时不知如何安慰于她,正自无措时,夜莺女王道:“哭什么哭,跟个鬼叫一样!”莺歌听了,又怨又气,不由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哭声也就停了。
敖无双忙问道:“莺姨可知道我爹的事,以前娘从来不和我说,现在她又......”莺歌揉了揉眼睛,说道:“叫你来正是为了此事。我爹有个宝贝——魔镜,是四海魔王藏在宝库里一面镜子。这面镜子在吃完照镜之人的鲜血后,能和镜主心意相通,镜主所想之人会呈现镜面上。我时不时地跑去看下魔镜,可镜面模糊,只能看个大概——你爹还活着,境况不是很好,被囚禁。你娘知道此事,这些年来,你家的大龙卫为什么越来越少,正是分赴各地寻找你爹,甚至有远赴海外的。”
敖无双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问道:“魔镜能看到我爹?他还活着?”
莺姨点点头,把眼看向老者。
老者叹气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拿了便回......”
莺歌道:“人家是大龙宫宫主,五地十八城的,还会贪图你那点破铜烂铁?在他爷俩的眼里,你那些宝贝还不及一口好酒!等什么等,一块儿去!”
老者无奈地看着女儿,把她重新塞回娘胎的心都有了。来到侧屋,抬开床榻,露出一地道。莺歌拿起一边的火把,点燃,先行下去。敖无双和夜莺女王随后,罗刹王过了一会儿,也走下秘道,随手把床榻拉下。
莺歌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说道:“我爹是数十年前叱咤四海的罗刹王。当年,和海盗王巴顿(哥达老爹)、骷髅王蓬扎、千岛王詹言同为四海魔王的亲传弟子。后来四海魔王年老之际,倒行逆施,并且被发现是鬼族身份,被圣地三大长老追杀而亡。”
“当年四海魔王被围剿的时候,我爹是个傻子,多年情分不忍心对他师傅落井下石,几次三番暗中助他,可最终魔王还是难逃一死......”身后,罗刹王骂道:“你个姑娘家,懂个屁!”敖无双道:“不趁人之危,是大丈夫所为。”罗刹王欣慰,夜莺啐道:“马屁精!”
莺歌接着道:“不过,傻人有傻福,魔王一辈子的心血,最后告诉了我爹,就这个秘洞。净些破铜烂铁,我爹当成了宝贝,成天守在这里,一个老守财奴!”罗刹王气道:“没这些破铜烂铁,你姐妹俩吃什么,喝什么?岛上那帮土匪早就跑光了,凭什么任你这个杀那个砍的?我住这儿是图个清静,喝酒方便!”
莺歌道:“四海魔王老来作恶多端,唯一让人念点好处就是他这宝库里的魔镜和酒了。百年心血,听我爹说,真有百年酒龄。还有几坛千年酒母,是真是假倒不清楚,不过确是宝贝。”
罗刹王道:“宝贝?这酒对你俩来说算是什么宝贝?你说你们,从小喜欢唱歌,长大却喜欢喝酒。敖无极带坏了你,你带坏了你妹,你妹又带坏了小骚!真是个祸害!”
“祸害?你说我俩喝酒像谁?没点数!再说,那祸害从来没说我唱歌难听,你俩呢?冷嘲热讽的,还成天鬼叫,到底谁是祸害?”说话间来到一屋子。
敖无双趁莺姨点亮屋里火盆之际,打量起来。屋子方方正正,纵横十来步,屋角金光耀眼,堆放着些金币、黑金。另一角有一排黑木架子,架子上摆着些物件,有铠甲,刀剑,远望镜,绳索等等。在屋子另一边,也有个木架,上面摆几坛酒,架子两边地上,埋着众多黄泥封口的酒坛。敖无双心道:“这些都是四海魔王一辈子掳来的宝贝,想必不是俗物,可比自己家的宝库来说,也就那样。”
罗刹王在敖无双进了屋后,两眼一边斜瞟向他,见他神色无异,略为放心。想来也是,人家是传承上千年的势力,师傅这才是几十年的积累,自是不可相提并论。
敖无双向宝架上看去,待看到一柄匕首时,夜莺女王道:“爹,我要那匕首。”莺歌道:“小心割破你的爪子!来一次要一次,你一个女孩子家,要什么匕首!我教你的身法,够你吃一辈子,用得着么?”夜莺女王待见敖无双目光掠过,便不言语。等他目光又停在架子上一个银色小酒壶时,又不禁叫道:“爹,我要那酒壶。”
敖无双听了,看向她,见她目光东瞧瞧西瞅瞅,似乎是漫不经心随口而言。心里暗笑:“她这是怕我抢了她家的宝贝。”不过这酒壶有何稀奇之处?两眼不由地又看向它。罗刹王和夜莺顺着无双的目光看去,也明白了夜莺的小心思。
莺歌故意气她,上前拿起那小酒壶,递给无双道:“给,算是莺姨送你的见面礼。一个女孩家成天喝什么酒!喝多了就砍头,什么毛病!”
罗刹王心里一疼,想出言制止,又不好开口,待看了两个女儿一眼,把心一横,道:“敖宫主也是爱酒之人,这酒壶......也算是我,我送你一份见面礼。不过,老夫有一事相求。”莺歌白了白眼,心道:“这小家子气的,送人家一件不起眼东西,还是父女两人一起送,真是个老抠!”敖无双忙道:“不用了,家里有,家里有。老伯有何事尽管说,无双能办得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嘿嘿,你家里有?有一万个也比不得这一个!虽说用处不大,但对我们爱酒之人来说,可真是宝贝!这酒壶,普通酒放里面,一两天就成美酒,放的时间越长,里面的酒就越醇。你以为那千年酒母哪来的?只是这酒壶一次盛装的太少,喝起来不带劲,我才没用,要不,你以为我师傅四海魔王会把一普通的烂瓶子放这儿?小年轻的,真是没眼力!”
敖无双稀奇地看着那酒壶,想到,放些水进去会怎样?会不会也变成酒,那以后奉天节禁酒期,不就方便了么?不由地心痒。嘴里却说:“如此宝贝,我更不能要了,哪能夺人所爱?何况,我已尝过您的百年心血,还有那千年酒母了。不能要,不能要。”说话却是手摸脑后,两眼紧盯着莺姨手中那银色酒壶,恨不得把它抢在怀里。
谁还听不出他那意思?只喝了一杯,还掺杂着千年酒母,还被昏倒,摔了一跤,磕着了后脑勺!莺歌被他的小心思气得无语,把银色酒壶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寻魔镜去了。
一旁,罗刹王倒是有些赞赏之意,说道:“看你进屋,眼睛对架子上的刀剑之类一瞟而过,那几颗荧光世界里罕见的大宝珠,你瞅也未瞅,看酒坛和这小酒壶的时间倒是挺长。好,我喜欢,不嗜杀,不爱财,是个大丈夫。爱酒如命有点过,可也是男儿本色。——莫非,你爱色如命?好在与我们无关,夜莺比你大着,和你也不投缘,你爱祸害谁祸害谁,管不着。”
“酒壶,莺歌都说了送你,你就收着,以后对她俩还有小骚多照看着点。”罗刹王说到这,有些唏嘘,“人都有百年之时,是不?”
敖无双把玩着小酒壶,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不用说我也会照看莺姨他们。——那,小酒壶,我就收下了?改天,我也送小骚,不对,是骚大哥件宝贝。”
夜莺女王见他拿了自家的宝贝,气得真跺脚,也不敢乱言语了,生怕姐姐和自己对着干,自己说什么就送什么,那可就麻烦了。
莺歌找到魔镜,走过来道:“就是这个。”敖无双收起小酒壶,上前看去,一个普通的铜边花纹镜子,被擦得铮亮,巴掌大小,看不出什么名堂。
莺歌咬下手指,挤了几滴鲜血在镜面上。不多时,鲜血如海水般四下扩散,镜面变成一片红色,再过了一会儿,红色消失,又和原来一样。
莺歌冥想着敖无极的模样,问镜子道:“魔镜啊魔镜,我想之人他在何处。”
敖无双两眼死死地盯着镜面看着,见镜面晃动,不刻,呈现一画面:一老者呆坐椅上,黑发披肩,面容憔悴、木然;老者身边地上,有一张木板,所在之处似是间囚牢,并见不到门窗之类。所能见到的,仅此而已,并且他处透来的光线有些昏暗,画面模糊不清。
敖无双两手握拳,指甲深陷手心,两眼微红,问道:“可见到外人来过?”
莺歌点点头,说道:“鬼族。”
“鬼族?”
“嗯。这魔镜镜面仿佛有着无数嗜血的生命,能感应出滴血之人的心中所想。不过,血力只能保持很短的时间,一月之内,同一人再次滴血毫无用处。”
敖无双看着镜面逐渐模糊,忙问道:“我的血有没有作用?”
莺歌摇摇头道:“你生下来不久,你爹便失去了踪迹,脑中对他的印象不深,和常人一样,无用,还不及我妹和我爹。”听言,敖无双两眼祈望着夜莺女王和罗刹王。
罗刹王心有不忍,刚想说话,夜莺笑道:“我来。”说着,上前滴血镜面,冥想问道:“魔镜啊魔镜,谁是最漂亮的人?”镜面清晰地现出她笑颜如花的面容。敖无双见此,不由地皱起了眉。莺歌气极,抬手打了她一巴掌,掌声清脆。
夜莺女王手捂着脸,愕然地看着姐姐。罗刹王皱眉道:“敖宫主勿怪,她从小就被我娇惯,随性而来,并无恶意。只是她不明世事,不懂得人情世故,勿怪,勿怪。”
夜莺女王一脸委屈,狠狠道:“我有什么错了?他们无缘无故地跑来咱家岛上,又拿宝贝,又照镜子的,是他求我,又不是我求着他!”说完,转身跑了。
罗刹王父女气得脸色发青,正要安慰无双,却听他说道:“不怨她,是我贪心了。确如她所说,是我见父心切,相求于她。那酒壶,现在还她,你们必会怪我赌气。我也不矫情,见父之恩,我敖无双永世不忘!”
莺歌道:“无双,我妹不明事理,何必和她计较。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眼前之事,是寻找你爹,把他救出来。”敖无双点头问道:“对我爹印记最深的还有我娘,不过......”
莺歌道:“我们上去再说。这些年来,我看这魔镜......上去再说吧。”敖无双点点头。莺歌拿起火把,罗刹王灭了火盆,三人来到地面小屋。夜莺不在。
坐下后,莺歌说道:“我爹和我妹对无极的印记很浅,看不出什么,没什么作用。”然后,她顿了顿,一双美目直盯敖无双问道:“你可知,你爹为何被困?”
敖无双心里思忖道:“仇家?以性格来说,大龙宫的仇家,自己不会手下留情,想必老爹也会斩草除根,以他九重血力加以大龙诀激发,仇家不足为虑。即然莺姨提到鬼族,必定是和鬼域鬼族有关。”他说道:“世上能胜过我爹之人,聊聊无几,既然和鬼族有关,鬼族大祭祀为何囚困我爹?”
“敖氏之血!每年......每年月仲之时,有鬼族之人来......来......抽取无极之血!正因如此,你爹才能保住性命,不过却成为鬼族的血鼎!我是在你爹失踪几年后,偶然发现。之后每年都是如此。每次采血之人只有一个,便是平日送吃喝的一鬼族之人,十几年来,我每月用魔镜察看皆是如此,没有变化。”敖无双双手所紧握,脸色铁青,恨道:“这帮畜生!”
“你敖氏一族的血力,对于鬼族到底有什么用途,无法得知。和你娘说起时,她也不明。这二十多年来,你大龙宫的大龙卫奔赴大陆的各地,一无所获。蛮荒山脉里的鬼域也派遣了不少大龙卫,可依然是毫无结果。”
”只是近些年来,你娘才逐渐收回大龙卫,可能是心思全放在你身上,或有其它。红衣姐头脑清醒时不让我追查此事,并让我把骚的身份隐藏好,保留敖氏一族的血脉。这些事,我本以为在你成年之后,她会和你详说,可没想到......“
罗刹王道:”十有八九是鬼域鬼族所为。鬼族大祭祀神秘之极,我师父以前便是她的手下,宝库里的不少宝贝都是当初他逃出鬼域之时带出的,只是不知这些宝贝的用途。魔镜放在宝库多年,是小女有一次顽皮,无意间才发现其中的奥秘。
”无双,你不是外人,许多事不必瞒你。这世上有很多事,是你我不能明了。传说中创立圣地的老神仙,你可信?传说他住在花海世界,可世间真就有一副花海宝图,只是看不透它的奥秘。也有人说丰饶国的许家也有一副宝图,是花海之路的航海宝图,也不知是真是假。“
”送你的那酒壶,我记得亦是来自鬼域之物,不过它的奥秘却是一目了然。这些秘密大都和鬼族有关,你爹之事眼下看来也是如此。所以,我认为鬼族的大祭祀是其中的关键。“
”骚大哥知不知道我爹的事?“
”他因我的原故,生来先天不足,血力不是很高。红衣姐又不肯把大龙诀传授给他,说是只会害他。之前,我不能理解,现在想来,师姐说的有道理。所以这些事,他全然不知,我只希望他能在这岛上平安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