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汉武帝刘彻任命卫青为建章监、侍中,封卫子夫为夫人,卫长君为侍中。数日间连续赏赐卫青,多达千金。
刘彻的愤怒并未能平息,但又无法发泄,一时间积聚在胸口,憋闷难当,每逢休息时,总会梦见无数匈奴踏破边境,直入长安,杀进未央宫来,在自己的面前疯狂的挑衅和侮辱。
接连数日的噩梦,让原本就有些积郁的刘彻,根本无法好好休息,一天一天的消瘦下去,身体也越来越感到有些不适。
这一天退朝后的刘彻,来到卫子夫的居所,精力匮乏的他在和卫子夫聊了几句后,便睡了过去。
睡梦中的刘彻仍然做着同样的噩梦,噩梦中无数的匈奴在长安城内烧杀不停,更是纵火烧了未央,长乐二宫,梦中的刘彻不停的呼喊身边的将士大臣,却没有任何人来救援自己。悲愤莫名的刘彻无论怎样的咆哮,都无法从这梦魇中醒来。
突然,“哇”的一声,一个婴孩的哭声带着金戈杀伐般的嘹亮一下子打破了刘彻的梦魇。醒来时,发现自己一身的冷汗,奇怪的是自从出了这身冷汗后,刘彻积聚多日的心结一下子没了,变得很是通透的感觉,身体也变得十分的轻松。
刘彻有些疑惑的望向哭声传来的方向,还没回过神的他茫然的问道:“哪里来的孩子?”
说完瞥见自己的宠妾卫子夫和她的二姐卫少儿此刻正跪在地上,卫少儿的怀中正抱着一个男婴。
“妾,初次有孕在身,不知日后如何抚育婴孩,故,今日特请二姊来宫,给予指点,不想惊扰了圣驾。妾罪该万死。”卫子夫慌忙的稽首说道。
事情正如卫子夫所言,自从有了身孕以后,害怕宫中有人对自己不利,所以才从宫外将自己的二姐找来,希望能够照顾自己,没成想,今天刘彻下朝后,竟然直接来到自己的居所,转眼就昏沉的睡了过去。
因为害怕打扰到刘彻的休息,卫子夫早已经特意命下人们轻手轻脚的离这里远一些。
二姐抱着霍儿来的时候,这个孩子一直都乖巧的没有吵闹,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见到了刘彻后,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结果把刘彻惊醒,一时间,卫子夫和卫少儿心里都有些害怕。
刘彻转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轻轻的站起身子,把卫少儿怀中的霍儿抱了过来。
说也奇怪,原本还在哭闹的霍儿,看到了刘彻抱着自己,竟然不再哭闹了,反而睁大了一双黑黑的大眼睛盯着刘彻看个不停,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看到怀中的小杀星笑了,刘彻也微微的笑着,随意的问道:“孩子起名字了嘛?”
卫少儿愣了一下,连忙回道:“还未曾取名,平日里只唤作霍儿。”
刘彻闻言,沉吟了一下,轻轻的说道:“寡人近几天来得了伤风感冒,身体欠安,这孩子大哭几声,惊了我一身汗,这病居然去除了。朕赐名这孩子叫‘去病’怎样?霍,霍然迅捷;去病,除去病根。”
卫少儿闻言,大喜过望,连忙叩头谢恩。
卫子夫见到刘彻没有怪罪不说,反而显得十分高兴,悬着的心不由得暗暗放下。
在抱了一会儿霍去病后,刘彻便把孩子还给了卫少儿,又和卫子夫说了一会儿闲话,大病突然间的消失,一身轻快无比的刘彻便又回到了未央宫。
刚刚坐下准备批阅奏折的时候,刘彻的脑海里,却不经意的回想到了当初王朔的话:“贪狼,又称为小天罡星,天枢星,小天罡星所在,妖魔避让,无人敢与其争锋,天枢星,万星枢机之所在,可扭转乾坤之用。”
心中暗暗的想到,果然是小天罡星,年纪虽小,可是一声啼哭,却破了自己的心魔,命运这东西,还真是有些奇妙啊。
落日余晖带着温暖柔和的光芒轻轻的撒在长安城内,辛劳了一天的人们脸上带着一些放松和一丝丝疲倦缓缓的向家里走去。
在建章忙碌了一天后的卫青,年轻俊美的脸上也布满了微微的汗水。
他并没有回家,而是领着几个人,挑着美酒和肉食,缓缓的向好友公孙敖的家里走去。
这几天接连发生的事情,让年纪尚幼的卫青感到了几分的不真实,如同做梦般起伏的经历,刚刚前脚还在鬼门关外徘徊,后脚却在一转眼间,就飞黄腾达的做上了侍中的官职,这样巨大的反差,即便是现在,卫青都感觉不到有多少真实的感觉。
和公孙敖的相识,只是一个偶然,这个偶然的相识,却在自己性命攸关的时候,救了自己一命。甚至,直到今天,公孙敖当初带领的那些救自己的壮士,自己还不能完全的记得清楚。
要知道,为了救自己当初这样一个的无名小卒,他们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得罪的是窦太主这样的大人物,一般人听着就会觉得瑟瑟发抖的名字。但是,他们做了,他们真的做了,不惜得罪那样的一个大人物,把自己救了出来。
这份恩情,自己必须要偿还,所以今天他必须要带着谢礼去感谢他们,去感谢公孙敖。
到了公孙敖的家里,已经得到通知的各位壮士早早的就聚到了这里,随着美酒和各种各样的肉食进入到席间后,酒席就正式开始了,没有什么繁复的规矩,有的只有简单和直接。
卫青笑着,看着这些粗犷的壮士,他明白,这些人和那些贵族文人完全的不同,他们简单,他们热血,他们不需要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有可能只是单单的为了一句话,或是一个信念,他们就可以抛头颅,洒热血,义无反顾。
公孙敖和他们并不相同,他聪明,机智,冷静。到现在为止,卫青都想不明白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为自己付出那么多?
酒席的气氛越来越热烈,酒具早已换成了平常吃饭的大碗,呼喝声,叫喊声,让这些天天为生活不停忙碌的人们好好的放纵了一把。
慢慢的,慢慢的,酒席间恢复了平静,人们开始逐渐的散去,带着卫青给每人都准备好的谢礼和酒肉回家去了。
原本也想就此离去的卫青,却被公孙敖轻轻的拉住,两人进了房间,开始第二波的喝酒。
酒水很淡,很浊,由原来的小酌,不知何时起,变成了痛饮,二人渐渐都有了几分的醉意。
“公孙兄,小弟我有一事不明?不知是否能告知小弟,以解心中所惑?”
“卫贤弟,有事请讲。”公孙敖痛快的说道。
“小弟前几日遭遇暗算,承蒙公孙兄和各位壮士相救,小弟很是感激,只是公孙兄与我相交已有一段时日,我却并不记得,何时结交了如此多的壮士啊?”卫青借着酒意缓缓的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公孙敖听到对方的问题,酒意一下子消散了许多,眼神也开始渐渐清明起来,犹豫了一会儿后,下意识扫视了一下周围,看到屋内就是二人后,才压低了声音缓缓的说道:“卫贤弟,你可还记得咱们是怎么相识的嘛?”
卫青点了点头,慢慢的回忆道:“当初我刚到建章当差,有一次去甘泉宫领取物料时,我们相识的。”
公孙敖继续的问道:“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嘛?”
卫青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当时,一位囚徒看到我的相貌后说:“这是贵人的面相啊,官至封侯。”我还笑他,说道:“我身为人奴之子,只求免遭笞骂,已是万幸,哪里谈得上立功封侯呢?””
公孙敖点了点头说道:“就是在那时,你我刚结识不久后,你就遇到了那个囚徒,当初那个囚徒在说这些话时,这些壮汉都在场。”
卫青闻言微微一笑,调侃着说道:“不过一个疯子,在胡乱的疯言疯语罢了,又有何可信?”
公孙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仍然无比认真的问道:“时至今日,你还这么觉得嘛?”
笑容慢慢的僵在了卫青的脸上,仔细回想了一下,一时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良久,卫青讪讪的笑了一下,回道:“即便是今日,我仍认为立功封侯太为遥远,我又有何德何能呢?恐怕要让诸位失望了。”
公孙敖闻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卫贤弟,不论你是否可以立功封侯,哪怕只是常人,你仍然和我义气相投,我之所以今日留你在此,是希望贤弟明白自己的处境,日后要万分小心。”
卫青有些疑惑的看着公孙敖,茫然的问道:“难道日后还有危险?”
公孙敖再次压低了声音,轻轻的说道:“卫贤弟,你年纪轻轻便已经拥有建章监,侍中二职,且这数日来,今上赏赐之多,之众,之广,皆前所未有。即便平阳公主有推荐贤弟之姊入宫,这种功绩也不过获赏千金,更何况,平阳公主还是今上的亲姊姊。外戚之中,也有无数,唯独贤弟最甚。”
卫青脸色显得有些犹豫,缓缓说道:“今上,不过是为了安抚我罢了。”
“卫贤弟,恕为兄说句难听的话,贤弟的出身如此低微,且出手对付你的是,当今窦太皇太后的女儿,窦太主,以及当今皇后,而贤弟的三姊不过刚刚封为夫人。常理来说,陛下此举实在反常。”公孙敖如此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