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日子过得真的是慢啊”常叔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用脚使劲踩了踩刚啐完的烟屁股,扭动着50多岁肥胖的身子,不紧不慢的往店里走去,在x城市工作了5年,吃常叔家的卤煮吃了4年,和常叔的相识并不是食客与店主的经常光顾,而是....
“欸,你这小伙子怎么不传球的”“不是,叔,我刚才空位,空位要投的”“你那是胡jb扔”我一听这话,顿感无言,工作第一年,脱离大学环境,步入社会,偶然的一次休息跑到租房附近小区里打次野球,碰到了附近经常来打球“威名赫赫”的“肠”叔,因其在小区的门头店常年早上卖卤煮,或是性子直,在或是名字中有一个常字,人们都喜欢拖着声带语尾的腔调叫一声:“肠叔~”肠叔打球很野,年近古稀,球风和我这个20多岁的年轻人完全颠倒,他喜欢内线背打抗开防守队员,转身上篮,而我和他一队只能在外线远远的看着,即使在连续打进两三个球后,碰到对手的包夹,我高举着双手积极要球等着机会,肠叔还是发挥一向强硬的作风,上篮不进就喊犯规,对手有时也是一脸的问号,就是球到了我手上,我也是运了运拔起来远远的投了,等打了两三次熟悉了以后,投不进可能就要面临肠叔的批评指责。在肠叔眼里他可能是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而我是一个养生常泡枸杞的老年人,同时他的脾气也似乎是一个年轻气冲的小伙子....
在一个平常周末下午,肠叔吆喝着人,开始了半篮,那天我对位防守的一位大叔,面生没怎么见过,但打球的动作有点粗旷,多次抬肘动作习惯很不好,直到他转身的时候顺带着身子一肘把我拐到,我顿时坐在地上有点发懵,但此时在篮板底下的肠叔却突然跟跳了起来一样,呼哧一声就过来了,喝道:“打球有你这样的,打球还是打人啊,跟谁学的啊”那人也40多岁的样子,听到肠叔的话,面也挂不住,也开始反驳道:“正常对抗就碰倒了,还怪起人来了”这时的肠叔一下子脸就怼到他的脸上,开始了nba职业球员的那种对喷“欸,你装什么”....看着那人高高胖胖,有个185的样子嘴里还嚼着口香糖,而肠叔好像要翘着脚才怼到他的脸,精瘦的身体,早已斑秃的脑后盖,小小的身体里好像都有着无穷的能量,看着两人争论还马上要动手,我赶紧撑着手站起来,拉着肠叔,风波平息后大家明显被搅动着兴致都不是很高,早早收场,肠叔则收拾着招呼我去他家吃卤煮,我这才知道原来我每次上班的路上有那么一家卤煮店,因为我常年晚睡晚起,到上班的时候也养成了该睡到快上班的时间绝不起的“好习惯”,所以大学四年到上班第一年都没怎么吃早饭,肠叔的生活十分规律,早上4点起床,5点开门,下午三点到菜市场采购备货,5点去小区里打球,到了店里,肠叔招呼我坐,坐了好大一会,肠叔就端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卤煮还有焦圈,我吸溜着碗边小口小口喝着,肠叔递给我勺子,“讲究人谁用勺子啊”“哈哈哈,你这小子还是个行家啊”“有绵白糖吗,沾着焦圈吃”“叔,你这卤煮不地道啊,怎么有折耳根啊”“爱喝喝不喝拉倒”....
就这样慢慢的我每天都会比以前早起一点,上班的路上都会区光顾,吃一份肠叔家的卤煮,胃里暖洋洋的,更重要的是每天能和肠叔碰面说几句嬉笑打骂的玩笑话,但肠叔也不是常常准时,两年前的一天,我如往常奔着肠叔店里去,可卷帘门没有拉上去,店门紧闭,向附近的邻居打听才知道,肠叔今天早上急性阑尾炎住院了,在工作午休的时候我就奔着我们这重点医院去了,由于不知道他的住院号,我在肛肠科的病房里转啊转,终于看到一个名字带常字的房间,一进门就看到了在病床上自己玩排火车的肠叔,我过去他一见我,明显愣了一下“嗨,你这孩子咋来了”“哈哈哈,我来看看我成天生龙活虎的肠叔啊”“你这小子就会取笑你肠叔啊,我这是天天做猪大肠遭报应了”“大肠是直肠,叔,你这是盲肠”....陪了肠叔好一会,我才问他:“你家里人呢,叔”肠叔的眼神明显暗淡下来:“我没家里人,哈哈,一个人多好,自己吃饱全家不饿还没有老婆管着”肠叔没再多说我也就没多问,接下来的几天直到手术完下床我天天中午去给肠叔送饭,肠叔自己也比较野,我多次劝他请个小工护理你几天,他只是说自己没那个富贵命怕享受不起,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肠叔康复了店里才开门,期间我也保持了1个月吃别家豆浆油条早饭的好习惯,等着肠叔的卤煮开业....
今年三月,我接到单位通知,要求我平调,就这样准备着去别的城市开始工作,我拿着一瓶五粮液傍晚时分敲开了肠叔家的门,酒过半旬肠叔准备的铜火锅还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我们俩碰杯,我掩面一口喝了下去,酒过于辣喉久久没说出话,呆坐了好一会,肠叔接着给我倒酒,我举杯时却注意到肠叔小臂下的处处伤痕,要说手上老茧多对劳动人民已是平常,但很少看到人小臂臂窝处有茧子还有伤疤的,肠叔说:“你小子别忘了我这老家伙,也不说走几年,多回来看看好吗”“哈哈,好啊,这不是说的,都在心里有的,怎么还抒情起来了啊,叔”“久别人作客,旷山了无依,我现在无儿无女,还没有一个家,在别人眼里我这老光棍再可怜不过了,哈哈哈”“别这么说,叔,咱只是年轻时错过了,或者就是想浪荡一生呢”“哈哈哈,谁想老无所依,孤苦伶仃呢,我这把年纪,年轻时也算走过千山万水,见过花开花落,只是....”就这样推杯换盏间,诉起了从前...
1990年,肠叔远调西藏当驻扎兵,在一个月仅能和战友们结伴一次外出采购中见到一个在摊子前挑选的卓玛,当时女孩的怀里揣着一本《藏地牛皮书》还正在学习汉语,就这样肠叔上去搭讪了这个名叫卓玛寓意藏语中女神的女孩,肠叔一见如故,女孩想多和人聊天来多学习汉语,而肠叔在一番攀谈后像是与她认识了几年一般的熟悉,女孩的汉语有点顿顿搓搓,更是增加了几分谈笑间的笑料,那时候没有联系方式,两人就纯靠碰,肠叔第一次临走时告知女孩自己在驻扎地一个月只能出来一次,时间还不固定,但在一个周一次的集市上,女孩都会出来逛一会,直到碰到外出采购的肠叔,一来二去肠叔的眼神愈加闪亮与热切,他决定非女孩不娶,他也在想如果现在向上级请求复员,女孩会不会同他一起回到故乡呢,在美妙的设想中,肠叔过了一年,期间有两次在月间采购的时候没有碰到女孩,最后一次见面,肠叔一下子注意到女孩眉心处的红点,他不懂这其中的意味,还直呼好看,女孩低下头呢喃道:“能不能带她走”成年女孩眉心的红点意味着她们即将婚配嫁人,女孩想挣脱世俗按照父母的意思嫁娶婚配,她想跟她心爱的男人一起,肠叔听到后也大吃一惊,但立马喜上心头,竟一把当街抓着女孩下次的手许诺,回去跟组织申请,下次就是去她家提亲,他知道这里面并不容易,但他相信只要努力,组织上也一定会同意的,但往往这时候,命运的天平并没有朝向肠叔这一边....
1991年春天,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女孩卓玛想肠叔表露心迹,第二天肠叔却收到了从老家来的信,信中说到自己的母亲年事已高,在家更不幸跌倒,瘫痪在床,肠叔抬头看向外面的窗,此时已不是莺歌鸟长,而是满目疮痍,他第二天就踏上了回家看望老母的火车...
1993年在送走母亲的以后,早已复员半年的肠叔,买了一张去往西藏拉萨的火车票,在拉萨呆了近一个月,他脑子里都在幻想着能再见到卓玛,他怎么解释见面的第一句话他早在梦里想过了百转千回,他在等,他在等这么一个能表白自己的心声,恋恋不忘的爱意的机会,终于再1个月以后的集市上,他远远看到一个牛车上坐着的大肚子的女人,男人在前面牵着赶车,嘴里吆喝着,脸上却有无限的甜蜜,而车上的女人正是卓玛,也许她早已忘了他,或许以为他死了吧,在或许她等了他好久,背负着家里无穷的压力,她等不起了,她的耐心,她的妥协,她的坚持,在一次次等待中消失殆尽,现在见与其不见,肠叔,避开身子,佝偻着腰,声音更有些颤抖向小摊主询着价,看着远去的背影,他知道这不属于他,无乎其他,不怨你也不怨我,只怕你独吞苦果,自己埋头忍受这一切,心中的爱恋可以随车行边的黄沙远去了吧,但一直没有。
肠,猪大肠,不仅是直肠,也盘盘绕绕,勾芡着带着蒜味的辛辣,浓厚的绸子,细腻的口感,给空腹叫饿的人们以最好的慰籍裹腹,常叔,肠叔,不光是性子直,喜欢教导年轻人,他也许只是怕他眼中的年轻的男孩在走与他一般的路,苦叹一声错过,真的错过了吗,也许并没有,只是没有抓住那个能一直温暖下去的绳把。
断肠离,空苦叹,乐别恨,哀无忧,苦恨长,莫相离,愁两短,方安能。
与及与我,不去评论他人的普通,也别叹恨得失,爱情故事莫不是狗血,曲折,莫评论,去深感。日子也许并不慢,只是内心有些煎熬罢了,罢了罢了,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