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乾元帝平日里办公之所。
穿着暗红色袍服的太监慢慢的靠近床榻，弓着身子掏出一份案宗递给了坐在床塌上的老人。
卷宗上写着用红色的批注标记着夜游司，镇南王府，六皇子几个字。
老人穿着暗黄色的长衣，衣服上绣着五爪金龙。
乾元帝王祯，在位二十四年，如今已经六十八岁。
修行之人身体康健，从外貌一般看不出来实际年龄，修为越高越是如此。
乾元的修行资质不高，面相颇老。
王祯从太监手中接过卷宗，露出了些许笑容，薄薄的嘴唇此时看起来颇有些刻薄。
撇了一眼身旁的太监，轻声说道。
“不用一直站着，找地方坐。”
太监轻声道了一句谢陛下，只是直起了身子，侧身站在了王祯的身边。
乾元帝也不再强求，这才打开手中的卷轴。
太监轻轻松了一口气，自己接到卷宗一步也没停下直接送到了养心殿。
天下皆知皇帝爪牙在外夜游司，对内内监造。
眼前这太监便是内监造的少造。
伴君如伴虎，乾元帝性格本来就颇为多疑，内监造接触的阴私之事颇多，皇帝便更容易不信任。
太监本来就是皇帝的家奴，更别说这几年王祯的性格越发古怪，宫中太监和宫女稍有不慎，便会落个杖责的下场。
杖责并非简单的拿棍子打屁股，棍子上附着了几十条灵力印记，打在人身上，就如同拿着人的灵魂在火上烤。
京察在即，乾元帝更是常常发火，身边服侍的娘娘也都受过呵斥，更别说一个太监。
李霖服侍了乾元帝十几年，作为内监造的少造君，一身修为也足有无濯境后期。
眼前服侍之人连无濯境都没有达到，却常常让自己觉得神威如狱。
乾元帝看着卷宗上的记录，从赵寿抓捕玉蝴蝶之前的六皇子布局开始，一点一滴卷宗上面全都清清楚楚的记录。
本来还露出一点点讥讽笑容的王祯越看到后面，脸色越是深沉。
正当李霖内心觉得稍稍可以放松一下的时候，却听到身旁乾元帝压着嗓子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李霖下意识的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张口便道。
“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贪恋那一点儿御马监的银子……”
王祯看着面前在地上不断磕头的奴才，一口怒气迅速升了上来，又被狠狠的压了下去，再次开口。
“朕问的是这卷宗上的事情。”
李霖这才反应过来，双手接过卷宗，卷宗的最后几行字特意标注了出来。
夜枭府宁国公府萧森收到指示去夜游司押走犯人，条令来源未知，传令之人身份未知，去向未知。
李霖浑身上下颤了颤，干巴巴的说道。
“奴婢……并不知道。”
此刻李霖内监造负责这件事情的探子千刀万剐，这干的活居然如此愚蠢。
“一问三不知？这就是朕花大代价打造的内监造？什么都不知道，朕要你何用？”
王祯一脚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霖踢开，低声怒喝。
看着对方已经通红带了丝丝血迹的额头，高涨的怒气稍微冷静了一些。
“那你还不快去查。”
“是！”
李霖被踢倒也不敢动，听到皇帝的命令之后迅速爬了起来，又给皇帝磕了两个头向外走去。
心中充满恐惧的同时，略略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皇爷没有责令自己贪图御马监的事情……
“你伸手御马监的事情，先记着，等到这件事情忙完，自己去领二十棍子。”
身后传来了冰冷的声音，李霖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养心殿。
……
上午送走了萧瑟之后，赵寿重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思考夜枭府来拿人的事情。
手中端着大瓷杯子，重新泡上一杯枸杞水。
今天起的有点儿早，还和人打了一架，消耗太大。
大靖一共有八个国公，其中齐，理，宁，修四位国公关系最为亲密，且和三个门派组成了一个叫做仙法联盟的松散组织。
四位国公分别姓林，叶，萧，方，四家在朝堂上相互结交，盘根错杂，往往共同进退。
今日萧森过来领人，赵寿本来以为是四大家族要参与到这场斗争之中，但是后来看萧森的样子不像，不然不会如此的迷茫。
背后之人的意图赵寿猜不到，但是把人送出却一定能够把水搅浑。
齐国公林家的林明已经身死，萧森所代表的宁国府也被拉下马。
四家在朝堂上共进退，如此看来其他两家也一个都跑不了。
距离京察只剩下一日之功，赵寿干脆把人送出去，局势一开始就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局面彻底混乱之后，才能够保全自己。
眼下所有情况还在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没有超过赵寿那天晚上和伯父赵铭的讨论的范围。
身后的黑甲站定，看着一脸悠闲的赵寿抽了抽嘴角。
“队长，牢房已经封锁了起来，林明和林祥两个人没有动。”
赵寿点了点头，又慢吞吞的喝了一口枸杞水。
人，差不多该来了。
门被打开，一个黑甲带着一队人走了进来。
领头之人穿着素色的衣服，朝着赵寿拱了拱手。
“寿公子，在下提刑司监察，接到夜游司的报案说，牢里死了人？”
赵寿站起身，朝对方也拱了拱手。
“人被发现之后除了黑甲军检查，没有任何其他人触碰。牢里面的一切布置照旧，没有任何变化。”
监察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开口说道。
“寿公子说的话在下自然相信，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有的，请见谅。”
男人看了站在赵寿身后的黑甲军一眼，又看了看赵寿。
赵寿点了点头，身后的黑甲转身向深处走去。
监察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两个人进牢房里面进行检查。
扭过头，看着眼前一脸淡定的少年人，略有几分佩服。
大靖太祖立下的规定，没有战功不得封官，没有战功不得封爵。
所以遇到这种官爵子弟并未在外立下战功的，朝廷内的官员往往以公子称呼他们。
夜游司作为天子鹰犬，内部虽有统领之职，但是本身并没有官阶在身。
所以夜游司便成了安置勋贵子弟的好处所。
提刑司作为监察使一脉，一年中在天京处理的大大小小的事务有三成都是勋贵子弟造成的。
本来以为赵寿也是如此，但是见面之后却发现和想象中大相径庭。
看着淡然自若的赵寿，和他身后两个冷面黑甲军，监察想到过两天恐怕要和赵寿多打几次交道。
便尝试着缓和一下气氛。
“寿公子也是喜欢茶道之人么。”
眼看赵寿点了点头，便继续开口。
“在下对茶道有一点小小的研究，不知道寿公子喝的是哪一种茶？”
赵寿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大瓷杯子。
“枸杞。”
监察：……
眼看监察的笑容僵在脸上，赵寿身后的两名黑甲嘴角抽了抽。
队长的恶趣味又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