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豪捂着额头伤口,面色痛苦的从瀑布中缓步走了出来。
“妈的,这小畜生下手太狠了。”陈俊豪泪水尚在眼眶里打转,呲牙咧嘴,像是个刚被父母揍脑袋的小孩。
他走过石壁小径,绕过弯弯角角的石头翻上了石壁顶端。陈俊豪颤抖着站立起来,头部的重伤还在剧痛,被瀑布淋得湿透的身体打了个冷战。他朝着瀑布吐了口口水,回身查看四周环境,发现瀑布下游有一缕青烟升起,随风飘散而去。
“一定是罗凯安这个老小子。”陈俊豪一把擦去伤口渗出来的血迹,快步朝着升起青烟的方向走去。
绕过了几个弯流,陈俊豪离青烟处近在咫尺。那烟起于一块大石头之后,这石头两米多高,与周围细碎的小石头比起来,它就像是一个地标。
“这老小子该不该一并收拾了?”陈俊豪收小了步子,轻轻的踏上一块块石头,向那巨石靠近过去。
换做平常,陈俊豪走路肯定稳稳当当,不会有任何闪失。可现在他头部刚受重创,脑袋还有些七荤八素,耳朵也嗡嗡作响,把控平很能力大打折扣。就在这么一个恍惚的当儿,一脚在石块上踩歪,顺着石头滑了一跤。
“小何,小陈你们回来了吗?”罗凯安大声问道,扶着那巨石的石壁,探出半个身子查看。
只见滑倒的陈俊豪上半身子倒在背包上,一脚朝天,一脚搭在石头上,额头上有个伤口,正在往外流血。
“哎呀小陈,怎么样啊?要不要紧?”罗凯安走上去,伸手扶起陈俊豪的身子想让他坐了起来,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他起身。
“没事没事,老罗我没事。”陈俊豪这下也摔蒙了,一时忘了本来的目的。
“还没事呢,你看你这额头!哎呀,这么大个口子。”罗凯安掏出一包纸巾,想去帮陈俊豪擦去血迹。
“真的没事,老罗,小伤小伤,没问题的。”陈俊豪正愁没办法解释伤口的由来,这倒让罗凯安自己脑补出来了,真是省事。
“来,小陈。到这边坐着休息下,希望你这一摔别伤着筋骨。诶?小何呢?他没过来吗?”
“他啊……”陈俊豪脑袋飞快的转着,“他在那古迹里面高兴着呢,估计一时半会也出不来咯。”
“嗨!这小何,从小到大就这毛病,喜欢一个人到处乱跑,一去哪个稀奇古怪的地方啊,就走不动道了。”罗凯安递过来一瓶水,“小何14岁的时候啊,他一个人跑去400公里外的山沟里,说要看一个荒废多年的村子。结果这一去就是6天,那时候山里没信号,手机也联系不上,他父母啊急的去报了警……”
罗凯安走向一块石头坐了下来,“那年头,报警了也没用,小何去的是深山野岭,怎么可能让警察找到。最后还是他自己乐乐呵呵的敲开自己家的门,刚一进门呀就被他爸给脱了裤子揍了一顿。”
陈俊豪安静的聆听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罗凯安盯着他,说道:“小陈别见笑,这呀都是小何的臭爱好,一点都不让家里人省心。”
“哈哈,我只是觉得小何这个人也挺可爱的。哈哈哈……”陈俊豪笑道,这个心怀鬼胎的人听到罗凯安说到的这个事,就知道自己这次可以逃过一劫了。
“难怪他要我先走,说要在里面好好的研究那些古迹。”陈俊豪笑道,“他还说了,明天要我和您还有您女儿继续谈我们的生意。”
“这小何,甩手掌柜倒是一学就会。”罗凯安叹了一口气,面色像是有些困扰。“这回去怎么跟他父母交代啊。”
“您甭担心了老罗,小何都多大的人了,他父母那边有什么好担心的。”陈俊豪狠狠的喝了一大口水,“喜爱探求未知的人,总是拦不住的。这么多年了,改也是改不了的了。所以啊,跟他父母说也没用。”
“你说的也对,小何这么大的人了,他从小就很独立,好强。到如今经历的多,能力也变强了,肯定能自己处理好一切。”罗凯安的脸色舒缓了下来。
“来,老罗,吃些东西,咱们先回去吧。”陈俊豪想趁热打铁。
“不先跟小何打个电话说一声吗?”罗凯安问道。“他不是说还要出来吃东西补补的嘛?”
嗡的一声,陈俊豪脑子乱了。
“呃……这样的话……”他故作沉思,脑子在飞速的转着,寻找回答的办法。
算了,赌一赌吧。“那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吧。”陈俊豪淡定的回答道。
“嗯,我来打。”罗凯安掏出了手机,拨打了电话给何家至。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嗯?”挂断,再拨打一次。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电话打不通,你们到底去哪了。信号这么差?”罗凯安问道。
听到这里,陈俊豪知道自己赌对了,“我们去的是瀑布后面的大山洞里面,那里四周都是石壁,估计信号穿不进去。”
“真是的,这小何。”罗凯安吐槽了一句,“行吧小陈,吃完东西我就叫飞机来先接我们回去吧。等小何出来了联系我,我再来接他。”
“好,您等我收拾下,衣服湿透了,我要烘烤一下。”陈俊豪笑道,开始脱下衣物,找了个几根树枝,搭了架子开始烘烤衣物。
“小陈,”陈俊豪正在专注烘烤衣物,没有关注罗凯安在干什么。“你这背包进去时可没这么大这么沉啊,都装了些什么。”
“嗨!几个好看有意思的石头,我这人好收藏,看到了就想背回去,看能不能做成摆设。”陈俊豪摸透了罗凯安那耿直的性格,“老罗,要不要给你一块?”
“我要它干嘛呀,你呀和小何一样,喜好都与众不同。”罗凯安一点疑心都没有。
陈俊豪呵呵笑着,没有多说。之后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相互聊着,像是在野炊。
而何家至,似乎被遗忘了。
洞里
轰隆隆隆隆……
脑袋没有其他声音,除了轰鸣。
“这是怎么了……”何家至的意识率先回来,脑子也像是老式拖拉机一般开始缓慢的转动。
何家至的眼睛还紧闭着,意识和本能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告诉他:刚才发生大事了!你这下可遭了大罪!
慢慢的,知觉也开始恢复起来,眼睛微微颤动,张开了一条缝。
紧接着,一股子要了老命的剧痛从后脑勺传来。
“啊……”微弱的呻吟声从口中发出,一切的知觉都在提醒他:先别动。
眼睛缓慢的睁开了,眼前是一片漆黑,还有水流的声音。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何家至感觉自己的力气在慢慢恢复,眩晕感也消退了很多,唯独能感觉到的只有后脑的剧痛。
他费力的缓缓抬起手,摸了摸后脑勺,湿哒哒黏糊糊的,肯定不会是水。
他开始闭眼,回想晕倒前发生的事……
陈俊豪,罗凯安,瀑布,石块,山洞,水帘,小石门,鲜花,石塔。……还有……冲突与搏斗。
他艰难的坐了起来,探手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电灯。
鲜花依在,石塔一部分却不见踪影,只有一些散落的较大石块,还有一个最大的石头基座,嵌在地里。
何家至恍惚了一阵,知道石块肯定被陈俊豪拿走,很可能会被当作古玩变卖。
突然一阵怒气上涌,让何家至又有了力气,他站了起来,开始查看四周。地上除了石块之外,最醒目的就是刚才身下的一摊血红,想必是自己的,看来这次失血还真不少。
他脱去上衣,扯掉了自己的打底衫,将它卷成条状,捂住了后脑系上,从而防止继续失血。长期经营医疗器械,一些简单的伤口处理自己还是知道的。
包扎完毕,穿上衣服,何家至走了几步,又看到了花丛里的手电筒,上面还有些许血迹。
“哈哈,这下也算扯平了。”他就这么安慰自己,关上了手机,打开手电继续照明。
他朝着小洞口走去,赫然发现洞口的小石门已被推倒,横堵在了洞口处,不过好在没有完全堵死,尚且留了一道口子。
“这老陈,是想置我于死地吗?”他想道,“试试看能不能联系到谁来救救我。”
掏出手机,无信号三个字正显示在本应显示信号的位置。
何家至默默地放回手机,猛的一脚踢在墙上。“娘的!等我回去了,要剥了你的皮,还要把你丑陋的勾当全部爆料!”
发完火气,他蹲了下来,伸手去探那洞口有多大,大概有三十厘米左右的直径宽度,高度则不到二十厘米。
“有戏。”何家至哈哈一笑,“也许能钻出去。”
说罢他便又脱掉衣服,先从洞口塞了过去。然后俯身低头,一头扎进了洞口。
他侧着脸,上贴石块,下贴地面,迅速的让头先过去,肩膀部分则被卡在这该死的石壁之中。冰凉的石壁让他冷的呲牙咧嘴,但是也让他更冷静的处理所遇到的困难。
他把头退了回来,这次改由双手先过,其次是头。到肩膀时,他交叉双臂,奋力收缩含胸,让双肩往内收拢,从而利用更多上下空间。双脚则用劲前蹬,让身体一点点的向前蠕动。
一阵折腾之后,这该死的两个肩膀一前一后相继通过,剩下的身体就都轻轻松松了。
“老妈,幸亏我控制自己的饮食,没有听你的大补营养,不然今天我就困死在里面了。”出来的何家至还不忘吐槽一句。“哈哈哈,要是老陈这个畜生遇到这个情况,他那身材就安心等死吧。”
笑完之后,何家至穿上衣服,转身准备离开,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下巴都惊掉在地上。
那块该死的石板呢?
面前一道深沟,曾经在上面的四米来长的石板已然不见。
这条深沟得有三米半宽,下面深不见底,说明要跳便只有一次机会。并且空间狭小,没有可以提供冲刺加速的距离。若是原地起跳,这三米半的距离跳将过去,何家至就可以去申请世界纪录了。
“老畜生你够绝的啊!”何家至再也忍不住,大爆粗口骂了起来。
骂了一阵后,喘着粗气的何家至打开手电开始观察周围。他照过对岸,在距离他五米多远的地方看到一根撬棍。
看到撬棍,何家至恍然大悟,老陈仅仅用了一拳,一石头和一根撬棍,就让他困死在这里。
“这老陈还带着撬棍?这哪是探险,更像是盗墓的。老陈啊老陈,你为什么不用撬棍直接弄死我呢。”何家至脸上露出了惨笑,这次他真的觉得无计可施了。
他掏出手机,打开了相册,翻过他生命中的那些人:爸妈,亲戚,发小,朋友,同事,生意伙伴,罗叔还有“傻笑笑”罗霄霄。
他锁上手机,眼前的一切让他生念全无,只想要跳下这深渊。
“家至,很多事呢,不能说放弃就放弃,以后的路还很长,我们的未来充满了未知,难道你就不想去见识见识吗?”何家至脑海响起了这段话。
“傻笑笑,你看现在的情况可不是未知,我是确定我死定了。”何家至回答道。
“但是,我相信你,因为你自己就是未知。”
何家至的心思突然从悬崖边缘拉回,他打消了自杀的年头,开始放空自己的情绪,他想试着用天性来引导自己。
“我自己就是未知吗?那我要解开我想知道的一切。”
他本能的回头,去搬弄那已经倒塌的石门,双手搭上垒在上面的大石头右边,开始奋力的拉扯。
哗-轰隆——
那块石头,被他拉动半边,然后斜滚下来。
何家至没做休息就钻了进去,径直走向了那堆石塔散落的石块。
很多石块上的青苔因为何家至与陈俊豪的冲突。而来不及清除,何家至坐了下来,搬起一块石头,开始用手抓上面的青苔。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家至还在不停的剥去青苔。大多数的石头都被清理干净,留下一些看不懂的符号或者是文字。
终于,一块石头上的青苔被剥掉一部分后,赫然露出了繁体字的字迹。
瀧流周天,墜入其淵
何家至看着一头雾水,继续清除剩下的青苔,剩下的内容也展示出来:
景龍四年先帝中宗暴斃韋后扶少帝登基
臨淄王聯軍誅之後睿宗復位
余親征其中望生靈塗炭不復征戰
機緣有幸偶遇瀧淵經文誦讀許久遂離亂世
余隨古人刻製石塊一枚壘于經文之上
以此為敬望後人謹記
突如其来的发现让何家至一时激动的说不出话,他历史尚可,知道这雕刻的事件发生在唐朝,也就是说这字迹是唐代古人留下来的。
这一下让何家至乐不可支,继续清除其他石块,后继发现的石块上,能基本认出文字的有汉朝,隋朝,元朝等,基本也是讲解历史战乱发生之事,然后机缘巧合遇到一本叫泷渊经文的书籍。而其他不懂得符号文字,想必是特殊的古文或记号。
“垒于经文之上?”何家至一眼就记住这句话。“经文难道还在这里?”
说罢,他回头看向那块石头基座,上面也有记号,但是都是些极其抽象的图画。若非对古代历史极为了解,恐怕都无法解答。
何家至抚摸着这块石头,内心的求知欲已经涨到极点,他咽了一口口水,开始尝试挪动这块基座。
反复挪动许久,基座也不见有一丝反应,似乎这块大石头与这地面已经完全融合一体了。
何家至也从开始的用手挪,逐渐转变成,推,蹬,踹,坐。但是没有一个办法能让基座动摇分毫,甚至手脚发麻,唯独坐在上面倒是非常惬意。
“我是不是弄错了方法?”何家至想,“对了,刻文上屡次强调是机缘巧合遇到经文,看来是有什么特殊的办法让它现身。”
他回过头继续查看那几块能看懂的石块,发现了一个共同点。
虽然字体都不相同,但是所有石块上都刻着:
瀧流周天墜入其淵
“看来这就是关键了吧?”何家至想道。
他原地盘腿而坐,双手合十,神情肃然。
大声喊道:
泷流周天坠入其渊
一声喊罢,何家至睁开眼睛,眼前基座并无异样发生。
他一阵丧气,给了自己大腿一拳,吐了口口水,继续查看石块。
正当他专心查看的当儿,洞外那微弱的流水声,突然急促了起来。
他听到声响,抓起手电起身钻出洞外,灯光照亮前方,映光闪闪,原来照着了那道水帘。
水帘的水比进来时所见急促了很多,下方的水也越积越多,像是外面下了大雨,谁都渗了进来。
谁知片刻之后,惊讶的一幕出现了,那本来顺着石坡向下流去的水流,居然开始朝这边涌来,开始尚且一滩浅水,慢慢越积越多竟汇聚成一道流水,开始朝着这道深渊奔袭而来。
何家至惊讶的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该做什么,他眼看着拿到流水一瞬就到了眼前深渊,本以为他会直接流下去,谁知那水流犹如活了一般,在深渊之上形成了一道水圈,开始不停流转。
这水圈离何家至不足一米,伸手便可触摸。他缓慢的伸出手去,像是有些颤抖,又有些犹豫,他的求知欲从来没这么强烈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害怕不是因为害怕生死,而是害怕他破坏了这说不清是自然还是法术的景象。
“泷流周天,坠入其渊。”他口中振振有词,“这个水流就是周天,那么紧接着就是要坠入这个深渊了。”
他收回手臂,纵身一跃,跳下了这个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