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换好黑色工作套裙,便听徐丽在外喊:“晨悠,有人找。”
我以为是莫轩,急忙收拾好东西出了更衣间。
徐丽在茶水间冲我比划,大体意思就是比较难缠,又对我指了指贵宾间。
我圈起手指,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急忙推开了贵宾间的大门。只见一个胖胖的妇女背对着门,穿一身古板的定制亚麻小西服,正在聚精会神看贵宾室里墙上的欧式油画。
我轻轻走上前去:“女士,您好,请问是您找我?”
“嗯”那个胖背影缓缓转过身来,大圆脸,单眼皮,油黄皮肤,没有修整过的大浓眉毛。
我吃了一惊:“金阿姨?”
我和莫轩刚回到B市那阵子,没有多余的钱租房,只得找了一个最便宜的地方租住下来。
房东是一个四十多岁胖胖的老妇,她早年丧偶,没有子女,守着一栋钉子户小平房,一楼一底十个房间,靠收租为生。因她的脾气怪异,所以租客并不是很多,连我们总共三家。
这个房东就是金阿姨!
当我和莫轩提着大包小包带着团团到她的小院时,她冷着眼看了我们一遍,问:“是小夫妻?”
我急忙摇头,可莫轩却点了头。
她不悦瞪着我:“我不喜欢不检点的女孩儿,你们多大了?”
我紧张地说“十九。”
“这么小就有了孩子?”她一脸嫌弃,臭着脸将我们带到了最边上的房间,将我看了又看说:“要讲卫生,垃圾不要乱扔”。
我紧忙保证,自己绝对是一个爱干净的人。
自从我离开汇川公司,大波从B市过来找到我,我就搬离了她的小平房,和大波合住到了现在的经水路。
不知金阿姨今日来找我做什么?
我租住在哪里时,团团还小,请了一个阿姨白日在家带团团,莫轩因要上班,还要学习,总是在家吃过晚饭后去公司睡办公室。那时金阿姨每晚都要来查房,如果莫轩不在,她就会叨叨半天,全是一些女人要贤惠,才能抓住男人的心啥的,后来莫轩实在不放心我天天受她的荼毒,每天都在家待到金阿姨睡觉了才离开。
金阿姨的嘴特毒,还特爱宣传三从四德,我那时上班不在家带团团,她的意见就挺大,经常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但团团在家时,听保姆阿姨说,金阿姨趁我和莫轩不在,常常抱着团团,自言自语给团团讲故事。
我们搬离她的平房小院,她还大声嚷嚷某人没有良心。那时我知道她是记恨上了我,此后许久在街上碰到,我喊她金阿姨,她都假装没听到,不知今日是什么风将她吹来找我了。
“这里上班不错。”她犹自说了一句,却没看着我,瞪了墙上的油画一眼说:“只是这个地方,怎么这样开放?竟画一些不穿衣服的女人,太丢人。”
我尴尬闷应一声,难道这金阿姨今日是特地来品论这些画的?
她说的这些话也让我心里一明,有空是该找经理说说这事,毕竟买房的人,不是谁能欣赏这西方艺术。况且大多数年轻人买房,都需要父母来垫支房款,所以最后一锤定音的还是他们的父母。
上了年纪的人和年轻一辈的喜好自然不同,这些油画必然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建议经理换上一些大气寓意吉祥之类的画,效果一定不错。
我心里一边打定主意,一边请金阿姨坐。
金阿姨也不客气,转身坐了,平视我一眼,问:“小晨啊,你原来是在汇川上班?”
我礼貌回一声:“是啊。”
我在心中疑惑,我曾经在汇川上班的事她早知道啊。
“那你在汇川时,是不是卖一套三的房子给我侄儿?
“您的侄儿是?”
“崔林”
我想了一会,礼貌笑着说:“金阿姨,你也知道汇川现在的状况,我也早就辞职了。那里客户的资料我们早已移交给公司,您说的崔林我也想不起来,您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我姐姐要见你,就是我侄儿的母亲。”金阿姨的语气不善。
我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好像没有那里出错,不知那里得罪了她。但还是客气地说:“阿姨,我现在在上班,只怕不方便,要不您等我下班了。。。。。”
“你去不去吧?”金阿姨急躁站起来看着我。
我尴尬看着她说:“这会儿,我真的走不开,对不起,金阿姨!”
“你不去是吧,那我们去找你的经理。”金阿姨一边说,粗鲁拉起我的手,就拽着我往外走。
我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被她拖着跌跌撞撞往外走
我被金阿姨拖出贵宾室,刚巧碰到大波进来。
大波今日穿了着一条牛仔背带裤,一头干净利落齐耳短发,整个人看起来朝气蓬勃。
她大大咧冲我招手:“悠悠,这边”
金阿姨见大波过来,反而停下脚步,支支吾吾说有时,她要先走,改天再来约我。
我莫名其妙,也不好相问,正乐得她离开,便痛快答应送送她。
金阿姨急忙摆手:“不用不用”,低头和大波匆匆擦肩而过。
大波疑惑过来问我:“你的顾客?我打扰到你工作了吗?”
“没有,是以前的房东阿姨。”我奇怪大波今日这么有空。
“你以前的房东?难怪刚才觉得这样眼熟。”大波好像要说什么,停了一下又不说了。我正奇怪,她又说:“今天没什么灵感,将我的画室关门休息了,出来找找灵感就逛到你公司下面来了,顺道来看看你。”
我好笑:“我有什么好看的?”
“主要是怕你这傻妞在公司被人欺负。”
“没别的事?”我有些不信。
“团团放学我去接,你今天做顿红烧排骨怎么样?”
我笑:“还说没事,就冲这顿红烧排骨来的。”这丫头,从我认识她起,就知道她是一个吃货。
“就这样说定了啊。”大波生怕我反悔一样,说完就往外走。
男同事们都围过来问我刚才漂亮的女孩子是谁,我笑着说:“一个男人婆。”
男同事们都不信,说那样青春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是男人婆,其实,他们都被大波的表象给迷惑了。
大波从认识我的那一天起,我就没见过她淑女的样子。
大波说因为她是孤儿,在没被现在的富豪父母认领时,她在孤儿院没少被大孩子欺负,欺负着,欺负着,她就有了现在的性格。
虽然他的继父母对她不错,可她独立惯了,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大姐大波。
大波的父母常年为他们的生意忙碌在外,很多时候他们的家里都只有大波和保姆。
大波的父母其实很疼爱她,特别是钱这方面,在他们的能力范围内就没有上限。
但大波从被他们收养那天起,用的每一分钱都记在一个小本子上,父母给她的卡她也放在抽屉里,她凭着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
唯一用着父母送的东西,便是她十八岁他们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那辆红色的宝马跑车。
大波说:她的养父母不缺钱!她要等到他们老时,用她的爱和他们给她的钱作为回报,报答他们的领养之恩。
我知道大波的故事时,特别感动,认为她特别了不起,就做了一道拿手菜‘红烧排骨’给她吃,没想到嘴特刁的大波对我这道红烧排骨情有独钟,此后常常要我烧给她吃,对家里的保姆做的饭菜反倒嫌弃了。
围观的同事刚离开,就见马老板带着一众人进来,前面衣冠楚楚的正是几天不见的薛洋。
我虽不知他们有什么合作关系,但现在尴尬的时机,我还是避免和薛洋碰面为好,急忙转身往茶水间走。
“晨悠,马上冲两杯咖啡过来。”
老板的眼力就是好,公司那么多的售楼小姐穿成这清一色的制服裙装,他看背影都能认出我来。
端茶倒水不是有小赵吗,老板为好要叫我去?
我心里感叹正是躲什么来什么,也只得硬着头皮去了。
豪华的会议室里,只有文件翻阅的哗哗声,薛洋在文件上潇洒华丽签上他的大名,和老板握手。我端上咖啡放在薛洋面前的会议桌上,礼貌客气:“请用”
他抬起头,眼眸里笑意点点:“谢谢,你还是这么漂亮!”
老板笑问:“哦?薛少你们认识?”
“我前女友!”薛洋大言不惭,介绍的滴水不漏。
我瞪了他一眼,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给老板说:“老板,没事我先出去了。”
老板笑着同意,我刚出了会议室,在贵宾室将户型图和档案收好,听到身后轻轻一声关门的声音。
回身一看,薛洋进来了,正双手抱怀,一腿搭在另一条一米二的腿上,一脸看戏的样子看着我。
“你有事吗?”我想去打开门。但薛洋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他高大的身躯将门挡的严严实实。
“B大的系花,你当年那样无声无息离开我,就为到这来做售楼小姐吗?”
我怒视着他,冷笑一声:“不用你管。”
他也笑了,眨眼几步就跨到我的面前,抬手捏住我的下巴,咄咄逼人看着我的眼睛问我:“那个男人当年带着你私奔,却没法养活你吗?”
我感觉我的下巴快要被他捏碎,但骄傲和尊严不让我低头:“贼喊捉贼的把戏演得真好,不愧是学表演的。”
“你说什么?”薛洋赤红着的双眼,手上的力道加大:“你背叛我们的爱情,不觉得对我有愧吗?我是那么的爱你。”
我笑起来,爱我,多么讽刺,就是这样一个爱我的人当年在我以为我最幸福时将我打下地狱,改变了我的一生。
至今忘不了,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和潘悦赤身裸体抱在一起的画面。
我突然想笑,笑得我心肝发抖,薛洋见我抖个不停终于放开了我,见我又笑又哭不知所措,急忙拥着我道歉。
“对不起,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好多年,从你离开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不停的找你,我都快疯了。。。。”
薛洋语无伦次述说他这些年对我的思念,我却渐渐平静下来。
当初有多爱,后来就有多恨,可几年过去了,我的生活已被团团和大波填满,还有莫轩,当初对薛洋的那些爱恨早已淡了。
时间,是最有效的遗忘药,谁也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