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王子一怔。
鸦羽似的长睫一颤,他迅速地别过头。
水王子知道女孩复杂的眼神还在盯着他,她向来倔强,他亲手杀了“池灵翠”那一幕恐怕对她的冲击力极大,可是她没有转身逃开,似乎在原地等他解释。
但此时此刻,他暂时还解释不了。
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般,“池灵翠”死后,湖面并没有完全归于平静。
原本四散的黑影又悄悄凝聚,化成一道修长的人形,落在湖边,温柔地看着苏瑶瑶。
“知晓,留下来陪我和池阿姨,好不好?”
一时间受到的冲击太多,苏瑶瑶怔住。
是何烬。
不,准确来说,是那天在教学楼里追杀她,想把她推下楼的……“何烬”。
“何烬”落地的瞬间,水王子的水刃就再一次破空而来,角度刁钻狠戾,直击命门。
“何烬”站着没动,可是一丝黑影却帮他挡下了攻击。不仅如此,那些黑影还化作利刃,飞向了水王子。
水王子堪堪接下,意识到这个“何烬”的实力要比刚刚的“池灵翠”高一个等级。
他并不能真正地杀死那些黑影。
反而每次“死亡”后的再化形,会让那些黑影变得更加强大。
“何烬”朝苏瑶瑶走去,每走一步,脚下便留下一滩黑色的水迹。
他带着微笑,对苏瑶瑶伸出了手,他周遭的气息却冰冷阴寒,令苏瑶瑶回想起那个雨夜,那个面带笑容,却想置她于死地的“何烬”。
可是今天的“何烬”明显比那天的“何烬”要更强。
身遭的恶意也越发的明显。
他的眼神好像在看猎物,苏瑶瑶白着脸慢慢后退,两个人一个逼近,一个后退,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无论是谁再快一分,都会将这份平衡打破。
水王子往这边释放的水龙都被黑影一一拦下。
水王子沉着脸,纵身一掠破开纠缠的黑影。
“何烬”眼底凶芒一闪,手中黑影凝结成一道能量,猛地往身后刺去。
……
苏瑶瑶身体一动,挡在了水王子身前。
黑色的能量匹练击中她的胸膛,她感到喉间一甜,却硬生生忍住。
身后的人猛地将她扯进怀里。
水王子抱住她,眼底有滔天怒意汹涌,扬起水浪,将对手掀飞。
在对手被水浪扬起的几十秒内,数万道细小的流水化作利刃,在空中宰割着他。
“何烬”惨叫一声,身体落下一片片破碎的黑影。
水王子已经下了杀手。黑影被宰割成一片片,重新逃逸回湖水里。
可却还没有结束。
湖面空气压抑,像是暴风雨前兆。
水王子拉着苏瑶瑶,猛地朝密林的方向飞去。
身后,早已布满乌云的密语瑶池,掀起一阵洪水滔天。
黑影被杀过第二次后好像变得更加厉害了。
滔天的洪水朝着逃跑的三人扑去。
水王子刚进密林,见状果断将苏瑶瑶的身体往密林深处一推:“快离开。”接着竟是要转身回去。
苏瑶瑶踉跄了一下,咬着唇沉默不语,却拉住了水王子的手,朝着洪水来的方向冲过去。
水王子:“知晓!”
白光一闪。
三人凭空出现在“山土歹车”的站牌旁边。远处,洪水在咆哮,短时间内无法接近这里。
水王子惊讶了一瞬,面色复杂起来。
他轻轻地碰了碰女孩的脸:“你的伤……”
苏瑶瑶伸手抱住了他,脑袋埋在了他的怀里。
很快他就感到自己的衣服变得湿润。
水王子一下子慌掉了,甚至忘记了刚刚要问什么。
他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哪怕另有原因,但他依旧止不住的愧疚。
水王子哑着声音:“知晓,那根本不是你妈妈。”
“……嗯。”
“刚刚那个……也不是你的同学。”
“嗯。“
“知晓……”
他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她……他知道,池灵翠是女孩的执念,她一直都心心念念地念着母亲。
可她不知道的是,镜湖早就不是原来的镜湖,随着池灵翠的被封印,无人镇守的远古湖泊……远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安详。
可他该如何说?
在看到那团黑影想将她拉下去的时候,他像是疯了一样。
无论是何人想要害她……那就都只能死在他的手里。所以他没有丝毫考虑就出手,在她的面前,残忍杀害了“池灵翠”。
水王子的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就像原本清澈见底的湖泊,突然滴入了浓墨。
可面对着掉眼泪的女孩,他又是那么的无措,最后只能笨拙地擦着她的眼泪,声音里也带上了卑微和乞求:“知晓……你相信我,好不好?”
水的神明高高在上,从来没有用那样的语气乞求过一份信任。
可那一刻他是真的怕女孩不要他。
女孩沙着声音:“我当然相信你。”
如果是妈妈,怎么可能会害她?
如果是何烬,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瑶瑶不是傻子。
水王子笨拙地为她擦着眼泪:“那你别怕……”
女孩低声说:“我没怕。”
“那还哭什么?”
苏瑶瑶抽了抽鼻子:“人类经受巨大刺激后的正常生理反应之一。”
水王子一怔,困惑地眨了眨眼,激烈战斗后营造出来的低压氛围瞬间荡然无存。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湛蓝的眸子深深,声音和动作却都温柔小心。
“知晓好乖。”
苏瑶瑶一边擦眼泪一边想,水水对“乖”是不是有什么大误解啊。
突然间,喉间的甜意再次涌了上来。
“知晓!”
一口鲜血吐出,苏瑶瑶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
等苏瑶瑶醒来,她已经躺在了水玲珑宫里。
抬眼是蓝色的宫殿,从透明的天花板望出去,可以看到湖面的波光粼粼。苏瑶瑶身上是丝绸质地的水礼服,衬得面色苍白的女孩更加易碎。
殿外的争执声清楚地传来,苏瑶瑶听出这是颜爵的声音:“水水,你到底在搞什么?密语瑶池是仙境禁地,你就这样闯进去了,还把里面搅了个天翻地覆?”
“抱歉。可我没办法坐视不理。”
“你激怒了镜湖水怪,这个封印恐怕是要撑不住了。当年池灵仙子还在的时候……”
听到熟悉的名字,苏瑶瑶瞬间清醒了不少,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交谈。
“当年池灵仙子在的时候……那些水怪可不敢这么猖獗,只可惜她背叛了守护者誓言。如若她没有被封印……”
“颜爵。”水王子打断了他,“别再提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