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灵境界。优胜劣汰大赛前夕。
月亮升起来了。喀尔巴阡山脉的格尔拉赫峰上,一座古老的城堡在夜色中渐渐显现出来。古堡的主人黑煞坐在古堡大厅里,品着波尔多极品红酒,等候勇士们的到来。
杯中的红酒,在轻盈地摇曳,透出凝脂般迷人的润莹。浮动的暗香,透着一点神秘的深邃,一点淡淡的忧郁,以及一点莫名的伤感,会让人不由得想起遥远的过去,那一幕幕已不再来的美好往事。
在古堡的主人看来,一瓶精心储藏的红酒,就像一位气质卓绝的女子,岁月风霜消退了她的青春活力,消退了她的稚嫩青涩、莽撞轻狂,内在的修养和美丽却在时光的雕刻下显现出来,显得优雅而高贵。
所以,就此而言,他并不喜欢被他囚禁在城堡里的阿希米亚公主。
阿希米亚公主还是太年轻,太浮躁,尽管她也算得上是绝世美人,但她却只会让他感到焦躁不安、心烦意乱。如果她能安静一点,成熟一点,或许他会真的喜欢上她。
现在,他只想把阿希米亚公主当成诱饵,钓那些勇士们寻上山来送死。
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红酒很好。这种轻盈摇曳的红色液体,会让黑煞的身体充满活力,充满激情,仿佛一种古老原始的图腾,唤醒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让它们随着轻盈的节奏舞蹈。
在他眼里,这种红色的液体,还像极了一种东西。
血液。
他喜欢红酒和血液。一样的红,一样的在轻盈地流动,一样的让人精神振奋。
稍有些不同的是,红酒芳香扑鼻;而血液,则稍微带着那么一点点腥味。
黑煞是狼人。他总是在月圆之夜醒来,坐等勇士们寻上山来上演“英雄救美”的壮举,然后将他们的脖子咬断,吮吸他们的鲜血。
对于阿希米亚公主而言,狼人黑煞心里唯有感激。他囚禁了她,她为他吸引来世界各地的勇士,他们每个都想成为拯救公主的英雄。然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胆量不错,武艺却不精。有些勇士的武艺,可以说糟糕得一塌糊涂。
所以,最后他们大多都成了他杯中的红酒。
对于狼人黑煞来说,历史就是这样,生活就是这样,简单而规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当然,他也有失败的时候,而且每过一段时间他将注定失败。他不明白,明明是有些勇士被他吸掉了血,但下一个月圆之夜,这些勇士还会再来。他们一遍一遍地与他搏斗,直到最终砍掉他的脑袋,成功救下阿希米亚公主。
每次他被砍掉脑袋的时候,他以为故事就这样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但不知为何,在下一个月圆之夜,他又会醒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很多勇士都被他吸光了身上的血,但下一个月圆之夜,这些勇士又满血复活,一次次寻上山来,直到将他打败;明明他被砍掉了脑袋,下一个月圆之夜,他又活了过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曾经,古堡的主人想要摆脱这可悲的宿命,但是没有用。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噩梦。他不知道:这简单循环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如果没有意外,古堡的主人狼人黑煞这一辈子,可能就是这样了:日复一日,无休无止,永远重复于这个时光循环之夜。
虽然他已感到极度厌倦,却也毫无办法。
或许,生命的真谛,不过是简单重复着一段段相似的时光而已。
不是吗?人们每天早上睁开眼,过着差不多相同的时光,到了晚上,闭上眼睛睡觉,不也都是每天这样重复地循环着过吗?
直到身披红色斗篷的人到来,古堡主人的命运才得以改变。
身披红色斗篷的人沿着山道,缓缓走上山顶。
古堡的主人看到了身披红色斗篷的人,却看不清他的面孔。
来人脸上戴着一个面具,一个怪异的面具。
“你是谁?”
“拯救者,马岭岗小熊。”
“你到底是拯救者,还是马岭岗小熊?”古堡的主人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一下子报出两个名字。
“两者都是。”身披红色斗篷的人说。
古堡的主人微微地笑了一笑。不管来者是谁,很快就会成为他杯中的红酒。
所以,他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你来,是要拯救阿希米亚公主么?”
他厌烦这样的台词,但是他却不得不说。
“不是。”
“不是?”
“不是。”
“那你来做什么?”
“我来,是要拯救你。”马岭岗小熊说。
“拯救我?”
“是的。”
“你要拯救的,是我?”古堡的主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
有意思。古堡的主人想。他狼人黑煞活了这么久,还第一次听说自己需要被拯救。
来人不是来拯救被他囚禁在古堡的阿希米亚公主,而是来拯救他这个凶神恶煞,这的确很有意思。
所以他笑了。他发出沙哑而又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哈哈哈!我需要被拯救么?”
“你需要被拯救。”
“为什么?”
“因为,”马岭岗小熊缓缓地说,“被困在古堡的人,是你。”
听到此言,狼人黑煞突然感到浑身一颤。
这人太懂我了。狼人黑煞想。眼前这个身披红色斗篷的人所说的话,让他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是啊,他狼人黑煞千百年来,从未踏出过古堡一步。他虽然表面上是古堡的主人,掌管着古堡的一切,但他其实是被困在这古堡里了:时光循环往复,他每个月圆之夜都要被人斩首,然后在下一个月圆之夜再度复活。
他为什么没想过要走出古堡,结束这可悲的命运呢?
狼人黑煞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你到底是谁?”
这人什么都知道。狼人黑煞心想。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他能看穿纷繁世事的表面,直击事物的本质。他或许,真的就是那个拯救我的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马岭岗小熊说,“重要的是,我知道你被困在这古堡里了。而且,我知道如何将你带出困境。”
“你知道如何带我走出困境?”
“是的,”马岭岗小熊说,“你的意识欺骗了你,你的感觉欺骗了你。这些意识让你一直呆在古堡里,等待日复一日的被宰杀,这就是你的命运,这就是你的困境。”
这人真的是救世主。这人真的能看到我身处的困境。狼人黑煞心想。
他颤抖着声音说:“那我该怎么做?”
“你跟我来。”
马岭岗小熊转身走向古堡大门,走出古堡。
狼人黑煞跟在马岭岗小熊的身后,也缓缓走出古堡。
马岭岗小熊和狼人黑煞来到古堡前的广场上,眺望远方。
一轮圆月悬挂天边。皎洁的月光下,远处的山脉清晰可见,层峦叠嶂,铺向远方。
狼人黑煞这才发现,古堡之外,真是一片广阔的天地呀。
“你可以走出这座古堡,去到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不过,这是个险恶的星球,这里的每一座山、每一片森林,都有着一些像你一样的凶神恶煞。你每到一个地方,势必都要经过一番艰难的苦斗,所以,这不是上策。”
“请您明示,”狼人黑煞虔诚地说,“那我应该去往哪里?”
“你所在的这个星球,叫灵境,”马岭岗小熊说,“事实上,在你头顶上的天空中,还有两个星球,一个叫往生,一个叫净土。往生你不必去,去了也没有什么好处,那里是死者的灵魂栖息之地。你应该去往净土,那里没有凶神恶煞,到处都是手无寸铁的人。净土界才是你的天堂,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想吸多少血就吸多少血,你可以毫无顾忌地过着你想过的生活,而且不费任何吹灰之力。”
“还有这样的地方?”黑煞惊呆了,“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
“你不知道的还很多,”马岭岗小熊说,“大多数人都被自己的意识蒙蔽了,以为全世界就是他所身处的这个地方,他们只看到眼前一百米的地方,他们遵循着自己的意识生活。”
“那我怎么到净土去?”黑煞说,“我又不会飞。”
“我送你过去,”马岭岗小熊说,“只要你愿意。”
“我当然愿意,”黑煞说,“只是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说过,我是拯救者。”
马岭岗小熊说完,挥了挥手,一艘蝙蝠状的飞船从天而降,降落在他们身边的空地上。
“上飞船吧,我带你去净土界。”
“那阿希米亚公主怎么办?”
“你还管她做什么?会有人来把她带走的。”
“好吧,我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去了就知道了。”
狼人黑煞跟着马岭岗小熊走进蝙蝠状飞船里。飞船腾空而起,消失在天际。
又一个月圆之夜。一位勇士扛着一把大刀,缓缓走上山来。
他来到古堡前,看到古堡的门大开着。
他径直走进古堡里。古堡里空无一人,椅子上并没有狼人黑煞。
“黑煞,快出来送死!”勇士大声说。
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回应。
勇士喊了几遍,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勇士走到椅子前,按动了椅子上的开关。
高高的天花板上,机关打开,阿希米亚公主尖叫着从楼顶坠落下来,被铁链悬吊在半空中,痛苦地呻吟。
“公主你别怕,我来救你了!”勇士说。
他挥刀斩断铁链,阿希米亚公主坠落下来,他用双臂将公主抱在怀里。
“谢谢你救了我,”阿希米亚公主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勇士,“你是谁?”
英雄看着阿希米亚公主,没有说话。
他把阿希米亚公主放下,再次打量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古堡,还是没有看到狼人黑煞的身影。
“这是他妈的什么破烂游戏,这也太简单了吧,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勇士骂道,“说好的狼人黑煞呢?死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