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也许是没有想到荀戓竟然如此直白地攻讦与他,罗孚显得有些震惊,怒视着荀戓想说什么,荀戓却得势不饶人,直接截断他的话头继续道,
“一昼一夜,花开了便会谢;一春一秋,陈旧的事物也必将被更新,这是大的趋势我们不能更改,可是我也未曾听说过树木尚未长成就砍掉当柴烧,羊羔尚未长成就宰了吃肉,这样的做法违反事物发展的规律,不仅不能成事,反而会坏了事情。”
“对于艾勒郡的扶持政策,是先祖多明尼克大帝时期制定的,目的是为了帮助艾勒人走出困境,融入帝国的政治环境中来,可是这么多年却收效甚微,康德拉首相,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自然是艾勒人不知感恩……”罗孚刚刚说了一句,便又被荀戓直接打断,接着他的话道,
“康德拉首相说,是因为艾勒人不知感恩才使得扶持政策这么多年没有效果,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说他愚蠢的原因,艾勒郡虽名为郡,但却有半省之地,人口过千万,将一个覆盖范围如此之广,涉及人民如此之多的政策的失败归咎于少数人的个性,却不肯睁眼看一看这些人的处境,是完全不负责任的。”
他转过身面向了围观的人群,继续自己的长篇大论,“我听说,积蓄过多就要发泄,比赛过度就要通达,热度过高就会生风,阻塞过分就要开通,这个世界上,没有靡曲不伸的东西,也没有无往不复的东西。艾勒郡刚刚归附帝国的时候,多明尼克大帝眼见艾勒人受困穷土而不能饱腹,心生怜悯才设立了扶持政策,这本来是惠泽苍生的好事。”
“然而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艾勒郡的执政者换了一任又一任,曾经艾勒是什么样子,现在依旧是什么样子。虽然中央每年会向艾勒输送大量的粮食维持艾勒人的基本生存,但是大量艾勒男人缺乏谋生手段,不得不出卖自身无力,远走他乡当雇佣兵,大多数艾勒人已经贫困,对生活甚至没有好的期望。”
他回头望向罗孚,问出的话像是一把刀子一样直插他的心脏,“康德拉首相,请你告诉我,这样的情况下,你有如何让艾勒人心向王朝,心向帝都?”
康德拉这次则有了经验,没有顺着荀戓的思路继续回答问题,而是扯开话题反问道,“你的意思是,难道要艾勒郡继续趴在帝国的身体上吸血吗?”
“哈哈哈,我原以为你要说出什么惊人大言,原来还是老调重弹。”荀戓笑了两声,摆手道,“康德拉首相,我已经说了,扶持政策应该取消,但是不应该是现在。像康德拉首相您这样的朝廷大员,倚靠着父皇的信任与托付,坐高堂、骑大马、醉醇醴而饫肥鲜,看似忠心赤胆,实际上却寡情少义,有己无人。”
“你们对上欺瞒,对下哄骗,跟父皇说艾勒郡的扶持政策取消是长痛不如短痛,对下却说是为了不让艾勒郡继续吸帝国的血,但实际上你们只是为了自己,上下都被你们讨好了,也卸下了财政上的一个包袱,让你们任期中执政更加轻松,可是你们却完全不去考虑后果。”
“也许你们考虑到了,但是你们并不在乎,因为这些后果都不需要你们承担。艾勒人的怨恨,只会落在父皇的头上,如果他们活不下去闹出动乱,需要的也是军队用鲜血与生命去镇压,而你们,你们这些大人物就干干净净地站在干岸上,甚至说不得还能利用这件事去赚一笔,然后再炫耀自己的功劳,可是明明这些事情都是可以避免的!”
如果荀戓前面的攻讦已经算得上激烈,后面这一段话就已经是火山爆发了,可以说是直接将罗孚他们的脸皮撕下来丢在地上踩。
可以想象的是,今天之后不管荀戓结果如何,这些话会迅速地在帝都各个阶层流传开来,然后变成他们的一个标签,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要想洗刷掉。
罗孚这次就是干脆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着荀戓,嘴皮直哆嗦。
兴许是荀戓开的地图炮攻击范围太大,攻击角度又太狠毒,是的被波及的人不得不出来帮忙辩解自证清白,免得罗孚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就被视作默认,自己也跟着一起背下这个罪名了,一个人也从前排走了出来,由观众转变成演员,对着荀戓开腔道,
“请殿下慎言,没有证据就攻讦朝廷大臣可是重罪,而且殿下的这些话早不说晚不说,偏偏选择在这个场合中说,难道就不是为了收买人心吗?”
荀戓此时经过已经有些燃起来了,脑海里的画面尽是唐老师在江东舌战群儒的场景,只恨不得也早准备一把羽扇在手中摇啊摇,眼见罗孚被怼的说不出话来,真觉得不畅快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这个有一个声音,一时间心中竟有些惊喜。
转头望去,便见到一个高高的男子,身穿一身戎装,右胸还挂了两枚勋章,身高怕是有1米9,体型却很消瘦,看着像是一根竹竿立在那儿一样。
荀戓便抛下罗孚,又走到了这个竹竿儿面前,笑着道,“原来是亚尔维斯男爵。”
亚尔维斯男爵,也就是之前前往元老院介绍质询的那位内阁外相。
哥达大陆毕竟不比地球,地球现代虽然还有战争,但是和平才是主流,国家之间的争端主要就是打嘴皮子官司,所以外交的地位尤其高。但是哥达大陆各国各族之间更多还是刀剑的交流,因此外相虽然名为内阁五相之一,实际上主要工作都是务虚。
亚尔维斯男爵与许多朝廷大员不同,本身并没有什么显赫的背景,现在的男爵头衔还是后来封的。他曾经参加过帝国与北方联邦的战争,据说还立夏不小的军功,因此被授予勋章。
他之后离开行伍从政,帝国军方的背景就极为浓厚,在被查理的赏识的同时,也一只作为军方在内阁中的发言人,因此再内阁中的话语权并不小,是一个比较难缠的人。
但是已经膨胀了的荀戓显然并不将他放在眼里,上来又是直接打脸,
“我听说你昨天前往元老院接受质询,被诸位元老质问地话也说不出,衣服的后背都打湿了,为什么今天却能够若无其事地站出来说什么攻讦朝廷大臣是重罪的话,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自己被众位元老攻讦的感受了吗?“
“这根本就是两回事。”果然,亚尔维斯的脸立马就沉了下来。
“在我看来就是一回事,你说我今天站出来是为了私心,我先不讨论这件事情正确与否,就算退一万步说我就是因为私心站出来的,可我却听说为事者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只要我说的事情是真实的有道理的,对万民是有益的,就算我真的是出于私心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