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你的利益是和他们绑在一起的,帮助我把那一刀砍在他们身上,实际上也是在伤害自己,相比刚刚你们已经商量确定了各自承担的份额了吧,你作为两位龙头肯定需要承担不少。”
“这样做对你来说似乎是百害而无一利的,所以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面对荀戓有些凌厉的眼神,贝塔的表情还是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这个男人真的就好像一块岩石一样,不管是什么样的变故都不会激起他的波澜。
他不可能没有料到来见荀戓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但是他还是停顿了片刻,默默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回答道,“其实我这么做的原因您已经讲出来了,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当然,并不是因为像您所说的,我读过一些书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了,这方面您实在是高看我了,我这人虽然平时有事没事也会抱着一本书,但是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在其中去寻求自己的见解与思考,实际上是不求甚解的人。”
“我跟他们不是一路人的原因,是因为我自认是一名艾勒人,我想艾勒变得更好。”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望向荀戓,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我还以为殿下会您会笑我。”
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变得有些憨厚的铁塔壮汉,荀戓心中的警惕之心却是直线上升,不过面上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怎么会。”
“殿下不必隐瞒,我都明白的。”贝塔说话的表情很是陈恳,但是语调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就像他们鼓动您的时候,您突然大笑起来,我当然知道您并不是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在自我嘲讽,你嘲笑的使我们,这群口口声声喊着为了艾勒人的利益,但是心里只有自己的利益的垃圾。”
“你其实不必这样说,你和他们当然不同。”
“我和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我想与他们不同。他们虽然总是以艾勒人自居,但是也只是因为能够通过这个身份享受哪些政策的福利,从中摄取利益来养肥自己而已,实际上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们多么想摆脱这个身份。他们疯狂的学**都贵族们的言行举止、饮食起居,试图以此来获得那些人的认可,好像这样自己就也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一样。”
“可笑。”
荀戓坐在贝塔的对面,听着他细细陈述这心中所想的这些东西,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认真,就连坐姿都不自觉地端正了起来,腰杆挺直目光平视着他。
“其实我一直在试图改变一些什么,您应该知道,我是贩卖矿石原料的,艾勒是丘陵地形,有着很多矿产。我其实曾经想过,我能不能将矿石加工成武器或者防具之后在运出艾勒进行销售,这样子不仅我能够赚得更多,也能够让更多艾勒男人不用背井离乡,留在艾勒就能够养家糊口。”
“然后我就被警告了,长期以来一直合作的矿石收购商人直接告诉我最好不要这么做,否则我们商会的矿石不会再卖出去一块,甚至艾勒郡政府的官员都专门来找我让我放弃这种危险的举动,从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长期以来艾勒人以为自身收益的扶持政策,真的有益于艾勒人吗?”
不知什么时候,女骑士已经走到了荀戓的身边,也一脸认真地倾听着贝塔的讲述。
“如果您要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能告诉您,我再您身上看到了一种可能。”贝塔的眼睛微微发亮,“自有储君试炼这个制度开始,从未有以为摩尔根亲王会像您这样与艾勒联系地如此紧密。现在您的身边危机四伏,如果能够将艾勒经营成您的大本营与根据地,手中就将拥有一张强大的底牌。”
“所以我是相信您是真的想要改变艾勒与艾勒人的现状,即使只是收买人心,至少也是对艾勒有好处,那么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退一万步讲,就像您所说的一样,您拿到的这些东西,为的也不是自家的享受,终究还是要投入到艾勒郡的治理中去的。只要投入到艾勒郡的经济循环中去,有很大一部分就会以各种方式重新回到我们这里,所以实际上付出的也并没有那么多。”
贝塔向他坦陈了自己的心迹,荀戓当然不能没有什么表示,他起身绕过书桌来到贝塔的身边,然后握住了他的手,激动地道,“如果说我之前只是欣喜突然得到了一个不错的帮手,那么现在我就是感谢我主让我收获了一个高尚的朋友。”
“我厚颜请求今天能够在你的庄园借宿一晚,如果你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的话,我想与你秉烛夜谈。”
“这是我的荣幸,殿下。”
这一晚自然是宾主尽欢,贝塔先是引着三个人到宴会厅,荀戓拒绝了下人们准备的各种及节目,只是佐着美酒与美食,与贝塔高声交谈。
荀戓对这个世界的常识还是很欠缺的,但是这并不影响荀戓和贝塔聊天,现代人与古代人相比很大的一个优势就是知识面,他们从世界政治局势谈到战争,从诗词歌赋谈到奇闻怪谈,贝塔都能够接的上。
就这样一直到了深夜,众人都已经喝得有点醉醺醺了,荀戓才被女骑士扶着到了客房中歇下。
原本按照套路,他应该是要和贝塔同塌而眠的,不过考虑到俩人巨大的体型差异和帝都贵族中一些不好的风气,为了自身清誉着想,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二天一大早,荀戓就被女骑士催着起床,揉着还在疼的脑袋与同样仓促起床的贝塔告别之后,他便上了马车,有西蒙驾车往皇宫赶。
本就睡得很晚,又起的这么早,荀戓毕竟不是时间管理达人,也没有什么超凡力量加身,此时就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睛假寐,似乎随时都能睡过去。
好半天,他突然察觉马车内有些过于安静了,除了车外传来车轮压过地面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与马蹄声以外,安静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他睁开眼睛,看见女骑士正睁着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荀戓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没有在睡觉,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你对那位贝塔先生怎么看?”西格莉德立马问道。
荀戓脸上有些好笑地道,“我怎么看先不说,感觉你对这位先生很有好感的样子。”
“确实啊。”女骑士一点也不扭捏,爽快地点头承认了,“虽然他只是一个商人,但是能够对自己的假象有着如此深沉的爱,也可以算得上一个高尚的人了。”
荀戓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女骑士眨了眨眼睛,“你好像不太认同我的话,难道他又是在表演?可是你那时候您明明表现地对他很欣赏啊……所以您也是在表演?”
这句话已经颇有些套娃的意思了,荀戓自然是强烈禁止的,因此失笑道,“话不能这么说,他昨天所说的那些话不一定是假话,我表现出来的欣赏也是真的欣赏,只不过……”
他挪动了一下身子,“不管是真是假,对于目前的我们来说都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我们对待他的态度也不是因为他说话真假而决定的。现在的我,严重只有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
“所以说到底还是不相信别人。”西格莉德小声嘟囔了一句,显然对于他的说法有些不满。
荀戓没有理会她的小情绪,这位女骑士的性格他太了解了,其实对于她来说可远远不止是一个战斗职业,而是一种信仰和准则。近乎光伟正的西格莉德骑士,向来是对那些拥有着高尚品德的人很是敬仰的。
可是眼前的那个男人,现在却跟她说,品德目前对于他来说没价值,这就有些过分了。
荀戓重新闭上了眼睛,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像是安慰又像是解释一样高声道,“我现在还没有相不相信别人的资格,但是我相信时间最终能够证明一切。只要目标一致,大家就迟早会并肩同行。”
西格莉德品味了一下这句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车外,坐在马车边沿上驾车的西蒙,手中挥动的马鞭也变得轻快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