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晚风习习。
苍海坐在阳台边缘,左手拿着相册,右手掂着酒瓶。
相册盛的是回忆,酒瓶装的是相思。
看一眼回忆,饮一口相思,岂不快哉!
可看一眼回忆,回忆却乱了心房;饮一口相思,相思却愁断了肠,实为痛哉!
苍海将空酒瓶抛向空中,很快它向地面落去,砰的一声,摔得粉碎。
“总共才十几米的高度,从这跳下去大概不会支离破碎吧,倒是可能会血肉模糊。”
苍海自嘲的笑了笑。
有时候,活着其实并没有什么意思。
看到这,你是不是会以为,苍海会在阳台一跃而出,学习酒瓶的下场啊?如果是,那你就错了,而且还是大错特错。苍海不敢,因为明天他还要和颖儿见面,他不敢不去,甚至是不敢迟到。
苍海是一个工人,一个汗流浃背在工地搬砖的工人。
没错,就是搬砖,一块砖四分钱,努努力苍海可以搬上一万块,算下来,也就是可以挣到四百元,按理说不少了,可工地又不是天天都有砖搬,所以苍海空闲时就帮人打小工干杂活,一天也能赚到一二百块。
就这样,辛苦劳累一个月,苍海大概都能赚到一万块钱左右。
也不算少了。
可苍海从没往家里打过一分钱,不仅如此,他自己腰窝里也没有任何存款。
吃了?喝了?
不可能,工地上的人,天南海北的都有,但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是农民。毕竟搬砖不比其他,是出力的活,比较容易上手。
既然是农民,手里面是力气,心里面是家庭,就不会有破着财,大吃大喝的现象。最多是在馋了的时候,考虑半天,在店里买个鸡腿鸡爪,就着啤酒奢侈一回。
那是,玩了?赌了?
也不可能,工地上也会有人耐不住寂寞,去风月场所走上一走,但苍海可是一个洁身自好的好小伙,自问从没出入过敏感地带,赌场就更不用说,恐怕最简单的麻将,苍海都还没有认全。
那样的话,苍海的钱到底去哪了?
这就要从高中说起了。
为什么要来到这么早的时间?因为这是苍海与林颖相识,相知,相爱的地方。
苍海是个好小伙,父亲去世的早,母亲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他深知母亲的不易,懂事早,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从没有惹过母亲生气。
过早的独立,让他有了健壮的身体,和一身的力气。农忙就帮忙干活,农闲就好好读书。
就这样从小学到初中,他奖状拿了一遍,荣誉贴满了土墙。更是不负众望地考上了县一中。
这在村里可是一件值得炫耀的好事。那段时间,苍妈扬眉吐气,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
步入高中,学校虽好,可是离家远了,心里放心不下母亲,苍海暗暗发誓,一定奋发图强,考入大学,将来挣大钱,再也不要和母亲分开!
优秀的人在哪都会发光,虽然新学校里高手林立,但苍海还是动力十足,踩下了一位又一位竞争者。
直到挤进了那个她的身边。
那是一次月考,苍海看着刚张贴的成绩单,从上到下找着自己的名字,最终在第七的位置发现了自己。
略微吹了口气,苍海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上次第九,这次第七,又进步了两个名次呢!”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从耳边传进了苍海的心中,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林颖。”
林颖,一个美丽大方的女孩。苍海对她了解不多,但知道她和自己一样,是班里唯一两个从乡里中学考进的这个学校,也是这个学校唯一两个买不起校服,穿补丁衣服的特困生。
但和苍海不同的是,林颖天生一股高雅气质,性格又格外开朗,从没有过苍海那种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感。
这让苍海好奇中不禁生出丝丝敬佩之情,然后渐渐的就转变成了一种好感。
所以面对林颖突然的搭话,苍海一时间竟有点慌乱,慌乱带点呼吸急促,脸部就开始发红,引得林颖笑意不断。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接触。
之后,他们又做了同桌。
学习之余,林颖会说:“你的名字真好听!”
“哪里好听?”
林颖又说:“就是好听!”
心心相惜,双方情感慢慢升温,竟渐入佳境。
后来高三末期,临近高考,林颖送了苍海一盆带花苞的风信子,说开花时会有惊喜。
苍海将花株悉心照顾,不曾想花期严重滞后,但最终在高考前夕,还是迎来了花开的时刻。
淡淡的芳香,醉人心神。更醉人的是隐藏在花心中的一片纸条,上面写着:“曾经苍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真好听!。
一刹那,苍海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林颖,可明白第二天就要高考,不宜急躁。
但那一夜,他还是失眠了。
第二天奔赴考场。
进场前,苍海看到林颖同宿舍的女孩聚在一堆讨论着什么,且不时地看自己一眼。好奇的驱使下,苍海走进了他们,却不知这一行为毁了他整个学途,乃至改变了他整个人生。
“林颖车祸送往医院,不能参加考试了!!!”
好似晴天霹雳,这一刻高考并不在苍海的头脑里,他在乎的,只有林颖的安全与否。
于是扔掉了准考证,在别人看疯子的眼光下,苍海冲向了县里的医院。
到达医院,苍海到处乱闯,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查找,期冀心中的那个身影能够完好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可找到最后,直到被保安推搡辱骂的赶出来,苍海也没能看到林颖。
他蹲在医院围墙外,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不能接受现实的痛楚。从上午到下午,从晚上到天明。
听不见也看不见,苍海感觉自己在一个无底洞中无休止的坠落。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
“苍海?你……怎么在这?你没去考试?!”
抬头,熟悉的脸庞,脸上挂着震惊和疑惑,正是林颖。
林颖并没有发生车祸,她只是帮发生车祸的人送往了医院,当然她也没参加考试,因为学校将保送名额留给了她,所以她不用参加考试。而为了不影响苍海,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
所以,结局就是她顺利上了大学,而他白费了学业。
“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学而已,不上也照样能够养活自己。”
苍海微笑着对林颖说道。然后看着林颖拉着行李走进了大学,而自己躬身挤进了社会。
如果苍海能够心狠一点,安分守己,不再与林颖联系,那他也不会太差,毕竟一身力气,朴实善良,在社会上安家立命不成问题。
如果林颖能够绝情一点,心无旁骛,不再与苍海牵扯,那她也不会自责,毕竟花开两朵,天各一方,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追求。
可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结局只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命运已经给了警告,可苍海没有放弃林颖。
本来大学里的林颖会碰到很多困难,毕竟大学里的各种费用,对不富裕的家庭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但苍海适时出现,困难便迎刃而解。
于是,苍海想法挣钱,林颖顺利求学。
像极了,一个负责挣钱养家,一个只管貌美如花。
其实还挺惬意,苍海那段时间相信了,爱情饮水饱。
但渐渐,引起他俩共鸣的东西越来越少。
从最简单的一顿火锅,到体面点的一身衣服;从幽默点的一个笑话,到打动人的一场浪漫。
苍海不知道,下一刻,林颖会追求什么?
可能会是稳定点的车房,亦或受人尊重的形象。
但苍海知道,这些都不是他所能仰望的。
于是拼了命的挣钱,苍海奢望能够留下林颖。
可他最终还是丢掉了心爱的姑娘。
电话里林颖亲口说出:“不要再联系!”
简练而果断,柔声却无情。
这是最后一场相约,却缺少爱的味道。
林颖约苍海桥上相见,感谢这些年的相助,会将钱还给苍海。
哎,天下多痴子,以为毕业会相守白头,等到的却是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