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我挺怕一条的。”女人抬头看着直升机离开，说道。
“怕，为什么？”
“我不知道，总感觉她看得好远好远，她仿佛能看到她所期待的未来，她正一步一步逼近着，把一切都算好了，我们所有人都没有退路。”
“所有人……算上那个男孩吗？”
“嗯。”
“为他默哀。”
……
白泽从上了直升机开始大脑就一直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情况，直到被送到什么地方开始包扎才缓过神来。
“我刚才……好像是被人砍了一刀？”
“不是人，是喰灵。”林肖坐在不远处看着正在被包扎伤口的白泽。
“呃，您怎么称呼？”
“林肖。”林肖掏出手枪，把子弹从弹匣里卸出来。
“呃……”白泽尴尬地耸耸肩，然后伤口刚结的痂再次被撕裂，“疼疼疼。”
“林肖先生，请您看一下这个。”一名护士着装的人把一份报告递给林肖。
“啥玩意？”林肖接过报告单，皱着眉不耐烦地看着各项数据，突然，不耐烦变成了惊讶，“你们，”林肖抬起头，“包扎完了吗？”
“已经包扎完了，林肖先生。”一名刚刚给白泽包扎伤口的护士回答道。
“那就都下去吧。”林肖说道，顺手摁住了身边的那名护士的肩膀，把报告单塞到了她手上，“把清水叫来。”林肖压低声音说道，护士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离开了。
“你叫，白泽，对吧？”林肖微笑着走到白泽身旁。
“您，您别这样，有点恶心。”白泽惊恐地说。
“恶……”林肖僵了一下，继续说，“你曾经见过那种东西吗？”
“哪种？”
“喰灵。”
“蔡明？”
“喰灵。”林肖掏出P12抵在白泽的额头上。
“没，没见过……”白泽见到枪立马就软了，摆出一副“皇军您问什么我都会如实交代”的嘴脸。
“没见过。”林肖眯了眯眼。
“不过刚才，好像能看到。”白泽回想了一下，“灰色的，像雾一样的……东西。”
“像雾一样，”林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哦？”
“不对吗？”
白泽见林肖的态度有些疑惑。
“没。”林肖说，“有觉得兴奋吗？报告单上说你体内肾上腺素过量。”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啊，可能是我的肾上腺比较勤劳吧。”
“你想吃枪子儿吗？”林肖掏出P12，上膛。
“那你这随随便便掏枪的臭毛病改了好吧。”清水推开门，走进房间，身后还跟着鹰眼，林肖并没有随便掏枪的习惯，但今天晚上，无论是之前的遭遇战还是两支探索队的覆灭都让他倍感烦躁，“你好，我叫清水祭。”
“白泽。”白泽避开了清水的视线。
“说说看，你为什么会被扔在马路上。”清水掏出手机，对着通话口小声说道，“赫琳，帮我找一下他被扔下之前都在干嘛。”
“收到。”
“我，我怎么知道为啥会带上我啊……我只是去了趟超市，鬼知道会遇上劫道的。”
“那是喰灵！”林肖大声地说。
“在我眼里都差不多，抢了我的东西又砍伤了我……”白泽的废话源源不断。
清水皱着眉，看着手机里的影像，是白泽和劳伦斯对话的监控画面，接着白泽溜出了天台，劳伦斯也蹿了出去。
“你认识这个女的吗？”清水将监控定格在某一瞬间，放到白泽的眼前。
“呃，我看看，劳伦斯·多拉，我们学校的交换生，成绩一直很优秀，三围是……”
“陌生人，是吗？”清水凑到白泽面前，盯着白泽的眼睛。
“也不算是吧，之前说上过几次话，啊，对了，之前报道说她死了。”
“那她跟你说话了吧，能告诉我吗？”清水追问。
“说了，我得想想……”当时白泽太紧张了，他抱着脑袋想了好一会才说道，“她一开始问我能不能看到喰灵，我说不能，她很失望，然后她又提到了你，她说：”
“真美，像五年前一样美。”
清水觉得脑子“嗡”的一声，视野逐渐变得模糊，她弯腰摸索到一把椅子，跌坐在椅子上。
“清水……小姐，您没事吧？”白泽轻声问。
“我没事。”清水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你继续说。”
“之后就没了，我跑掉了。”白泽停止了这个话题。
房间里寂静了好久，清水才再次开口，“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吗？”
“苍天为证，普通的不行。”
“普通的高中生才不会在我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夺枪射击。”一直没说话的鹰眼开口了。
“夺枪射击？”林肖听到一个他很感兴趣的词汇，“你干的？”
“听我解释，当时的情况很奇妙，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寂静
“这个话题还没过去吗？”白泽心虚地问。
“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解释。”林肖说。
“当时的感觉很奇怪，我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有一点我可以形容出来，”白泽刻意顿了顿，环视了一周，但其他三人并没有搭话的意思，都表情凝重地盯着白泽，“时间变慢了。”
“死前的幻觉？”鹰眼沉思后得出了答案。
“你看我还活蹦乱跳的，神奇吧。”白泽抱着肩膀，“幻觉的话我是做不到夺枪射击的好吧。”三人对视了一眼。
“时间是世界的本质，我不认为我们有能力操控时间。”林肖说。
“我们做不到的是时间跳跃，减缓事件并不是做不到。”鹰眼说，“具体来说是向过去跳跃，向未来跳跃都是可行的。”
“白金之星？”林肖对白泽的描述还是满满的不信，“加速自己呢？”
“加速自己是感觉不到时间变慢的，”鹰眼说，“美国分部有这样的记录。”
“……”清水抬起头看向白泽。
“哎？我？”白泽慌了，清水的表情认真了起来，“怎么了？”
清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向白泽问道，“瓶里是什么样的？”
“灰色的……雾？”白泽眯着眼仔细地看着小瓶。
“那这个呢？”清水又拿出一个小瓶，“什么样的？”
“这个……应该是空的吧？”白泽回答道，林肖对清水点了点头。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清水用手托着脸，“加入我们，成为一名斩灵人，一名‘GK’或者是参加洗脑活动，忘掉今晚发生的事。”
“我有个问题，”白泽犹豫了一下，“加入你们还得女装吗？”
“啊？”
“在怎么说成为JK也太……”
“Ghost Killer”清水嘴角向上挑了挑，不知不觉被这家伙的废话弄得开心了点，“怎么样？有兴趣吗？”
“没有。”白泽想都没想就回答了清水的话。
“砰”的一声，白泽关上了车门，旁边驾驶位上的林肖面无表情地抽着烟。
“我可以问问原因吗？”林肖的眼睛没有聚焦，他第一次被拒绝得如此干脆。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吧……”白泽说，“有那么多没有危险的工作，我为啥非得干这种会没命的差事……”白泽把手掌张开，手心里有一道不深的伤痕，那是白泽为了防止喰灵攻击心脏弄伤的，“对你们家常便饭的事，可对我来说不是，我怕的要死。”
听罢，林肖沉默了，他把钥匙插进钥匙孔，发动了车。
“很恶心吧。”
“怕死是人最正常的想法，谁都想活着，这没什么。”林肖一边熟练地倒车，把车开到宽敞的地方去，一边说道，“我也怕死。”白泽咧嘴笑了笑，然后把头靠在车窗上，闭上了眼，“可是他们信任我啊……”
“他们？”
“我的部下。”林肖深吸了一口眼，“他们都信任我，我也信任他们，我让他们去执行什么任务，他们立马就去，我让他们开枪，他们绝不含糊，总会完美地完成我给的任务，可如今他们死了，”林肖的眼睛盯着前方，“那么我当然要去为他们报仇，哪怕会丢掉性命。”
“你说的那些我不懂啊……”白泽闭着眼，“我只知道人死了就不值钱了，死了，就被丢掉了。”
林肖看了白泽一眼，没吱声。
“我有太多太多想做的事了，我还没见过我爹妈，我想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下，或者说上一句‘欢迎回家’；我还没上过大学，还没当上老师，桐铃说我能成为一名老师……桐铃是我一个朋友，挺重要的朋友……”林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我还没有过钱，我还没喜欢过谁，我不懂爱，不够成熟……我一共才有三个朋友，一个叫棱羽，一个是我们班的班长，还有就是我说的桐铃，我要是去干这种要命的事，他们一定会担心的……”渐渐地，白泽没了声，“我只是……一个没用的废物罢了，听不懂那些大道理。”
“鹰眼的枪是加了消音器的M9，用的是9毫米的子弹，弹匣可以装载十五枚子弹，枪膛中有一枚，后坐力不大，经过训练的人可以单手使用，”林肖缓缓说道，“就算后坐力再小，威力再小，可它仍然可以杀人，持枪者只需要轻轻扣下扳机，‘砰’，人就死了，子弹可以穿过内脏，穿过脑壳，穿过骨骼，那么赋予它的使命就不一样了，它可以保护人，也可以杀人，无论是哪一种，持枪者都承受着枪的压力。”
“我第一次对着生物开枪是在一次训练中，当时我还是个新兵，我的教官开玩笑似的给了我一把沙漠之鹰，我确认了弹匣，弹匣里有两发.357，枪膛里也有一发，一共三发，让我开枪射杀一头麋鹿，我当时确认完弹匣就进行了瞄准，也没想那么多，可当我扣动扳机的瞬间，我发现事情变得不大对劲了。”
“我的双手被沙漠之鹰的后坐力震麻，不得不双手下垂来缓解麻痹的感觉，而我开枪射击的麋鹿也被枪声吓了一跳，逃走了，”林肖把抽剩的烟屁股扔出车窗，“开枪的一瞬间，我害怕了，那只麋鹿离我大概十几米，那个距离被沙漠之鹰击中是什么感觉呢？”林肖向白泽问道，白泽摇摇头，没说话，“子弹会轻易地穿过它的身体，在它身上留下拳头大小的血洞，所有的内脏都会被搅烂，肠子会顺着枪口喷出……可我射偏了，仅仅把它吓了一跳，仅此而已。”
“开枪需要极大的勇气，无论是杀戮还是保护其他人。”
“真是抱歉，我开枪前没你说的那些深思熟虑，我只是鬼使神差就……”
“没有我的深思熟虑，那你又想了多少呢？”
“我只是……”白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因为他也不记得那个时候他想了什么，可能是脑子一片空白，也可能是单纯的想要活命……
还是说，想要救那个人？
“想让你加入GK并不只是你能看见喰灵。”
“我到底，想的是什么呢？”
恍惚之间，这世界好像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