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所宫殿,矗立在云之巅。
无树,无花,无生灵。
百年之间,由上古钟家带人开拓,迅速崛起,成为一代医药圣殿,取名,山海宫。
嘻哈声,由远而近。
“你们快来抓我呀~”
甜甜糯糯的声音传来,一抹红色滑如泥鳅的小身影在前面跑着,让身后追了一路的白衣弟子们分外抓狂!
师叔祖这是从哪里带回来的四岁小徒弟,他们得喊她一句师叔不说,还这么淘气!
师叔祖,求拯救啊!
小丫头缩着身子,眼珠子溜溜的转着,一看没人,倒退着就躲进了身后的草丛里。
后面的人追上来,停住脚步,哼唧哼唧的喘着气,擦着脸上的汗,叉着腰都快岔气,“奇怪,明明看着师叔往这里来了,怎么不见了?”
暗中,小身影捂嘴偷笑。
“师叔祖。”
恭敬的行礼声传来,众人在中间让出一条路,弯了弯腰,“师叔祖。”
钟梨梅踩着石子路,一步步走来,就停在小丫头刚刚钻进去的位置,目光瞥了一眼,又假装若无其事,“好了,我们就先开饭吧,等你们师叔饿了,自然就出来了。”
钟梨梅掩嘴轻笑,丢下众弟子一脸懵状,率先走了一步。
突然,脚步一沉,只见小丫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直接抱住了钟梨梅的大腿,挤着一抹笑,“师父...抱抱...”
钟梨梅挑眉,弯腰抱起小丫头,笑的无奈,“璃儿,你看看把师侄们累的,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好动?”
璃儿不语,一把揪住钟梨梅的白胡子,放在自己的嘴巴前吹气,玩的不亦乐乎。
唉,他对小丫头简直一点办法也没有。
大师兄曲江集上前,抱拳,“师叔祖,今年已准备好开宫招收新弟子,您看?”
钟梨梅点头,“嗯,这事情交给你我是放心的,不过入宫考试,不一定非要看成绩,品德好最重要,医者毕竟是要仁心为本。”
曲江集态度愈发恭顺,“谨遵师叔祖教诲。”
璃儿看着众人拘谨的样子,小嘴一撅,抓着的胡子也丢下,“老头师傅,你是不是经常凶师侄们,为什么一个个的都怕你?”
钟梨梅眉梢一挑,“怎么,璃儿这是要为师侄们讨公道?”
璃儿一声哼,“老头,你惯会装大尾巴狼,你在我面前从来都不这个样子的。”
钟梨梅听着话笑容一时就僵在了脸上。
大尾巴狼?
钟梨梅玩味的重复着几个字眼,乐了!
这词谁教给小丫头的?他可没教过这些。
钟梨梅一个眼神扫过去,吓得众人都低下了头,甚至有一些人还看向璃儿,向她求救。
璃儿接收到眼神,反应了一会儿,抬手一把捂住钟梨梅的眼睛,“老头你就会耍淫威,不许你看师侄们!”
众人见况忍不住轻笑,看来师叔就是上天派来降师叔祖的!
钟梨梅闻言嘴角狠狠抽了两下,这小丫头那里蹦出来的这么多词?
还有,每一句话都拆他的台,这是亲徒弟么?
璃儿还想说,却被钟梨梅一把拉下了手,“好了璃儿,师傅带你去吃饭。”
趁着小丫头没把他的高冷形象给拆除干净,赶紧带着她走!
客栈。
午后,谢嫣然穿了一件素净的衣裙就来到了客栈。
萧镜冷着一张脸像门神一样守在门口,凛冽犀利的眸子没有放人的架势。
他家小姐,自那日回来以后,就没再说过话,一直闷在房里。再加上见识过谢嫣然的卑鄙手段,他就更不敢把人放进去了。
“我说这位大哥,我没怎么得罪你吧,倒是你,打得我到现在都胸口疼呢。”
没得罪?
脸皮真厚!
得罪小姐,就相当于得罪他了!
萧镜不语,闭上眼假憩,抱着剑倚在门前,一副不让步的架势。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很久才听着房内传来一句:“让谢小姐进来吧。”
萧镜睁眼,打开门,“小姐让你进去。”
谢嫣然抬脚就往里走,经过萧镜的时候还冲他做了一个鬼脸,小声道:“装什么装,碎渣!”
谢嫣然的声音虽然小,却还是一字不落的落入白彧和萧镜的耳中。
谢嫣然进门就坐,一点不客气,“那个,听说你腿废了?”
谢嫣然说完就后悔了,没看见人家坐着轮椅,这不是废话吗!
感受到谢嫣然气息的变化,白彧嘴角轻勾,“谢小姐来意是为何?”
谢嫣然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别扭的道:“那个,抢了你的龙骨不好意思啊。”
白彧轻轻敲起了手指,一下一下,打在轮椅的扶柄上,“谢小姐为了道歉而来?”带着推敲的语气,白彧又道:“这似乎与那日万福楼的谢小姐有些不太一样?”
谢嫣然闻言狠狠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想把龙骨卖给你,不用谢,本小姐一向心善,就当做救你了。”
“谢小姐,是有人让你来的吗?”
若是没有人给她出主意,她不信谢嫣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虽然只在万福楼和这个谢小姐萍水相逢,但她觉得,这并不像这个姑娘的作风。
谢嫣然明显楞了一下,“谁能让我来,我若是不愿意,就算我家老头绑着我我也不来!”
白彧明显感到了谢嫣然的变化,觉得这个姑娘貌似还不错,“小镜镜,出钱把谢小姐手里的龙骨收购了吧,就以三百两,可好?”
好啊,简直好的不能再好!
可谢嫣然不敢表现得太高兴,脸色就那么绷着。
这下陛下就不能逼着她拿一万两黄金了吧?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陛下变着法的想把龙骨卖给这个姑娘,但是就按陛下那不爱管闲事的性格,当日能出手救下这个姑娘就已经很不寻常了!
又经过曲艺的一阵点播,现在谢嫣然的脑子里简直跳出了好几个念头,莫非陛下看上了这个姑娘,想收了封妃?
想了想落征鸿那想杀人的眼神,谢嫣然立马将脑子里这个可能给拍飞!
这个女的是个瞎子,又是个瘸子,陛下怎么会看上她?
萧镜从衣袖里拿出三百两的银票,跟谢嫣然交换了龙骨,谢嫣然一路蹦跶着离开了客栈。
她已经忍不住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陛下了,然后让他收回罚自己黄金万两的决定!
谢嫣然走后,萧镜将龙骨塞给了白彧,满腹疑问却又不想开口。
白彧察觉到眼前的身影的气息,“小镜镜,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什么收下龙骨?”
萧镜几不可查的点头,等着白彧的下文。
“那日万福楼救下我的,是落征鸿,当今陛下。”白彧一顿,“曾让我动心的人。”白彧的手收紧,攥住衣裙,紧紧地,“可他最后给我的信....”
白彧冷呵一声,没了下文。
可萧镜猜的到,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萧镜抬手,搭上了白彧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小姐,别太难过,我一直在的。”
白彧闻言脸色一怔,“可你不知道,我是在他之后爱上了祁昌,再然后,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可是,一想到他,我的心都是颤抖的,我明明....心潭早已是一滩死水,为什么,还会被他的出现激起涟漪?”
萧镜看着这样的小姐有些心疼,他蹲下身子,“小姐,若是放不下,何不放手再去搏一把?那日我看着他,或许....他并非无情?”
白彧对于萧镜的劝慰很是感动,可她却摇了摇头,“不会再执着了,祁昌给的痛,我真的觉得窒息了,午夜梦回,眼前总会浮现那密室里的面具,他们把我的血滴在面具上,每次晕过去,就会被那种滴答声惊醒,那种血腥,是我最难忘的回忆....”
萧镜一把抓住了白彧的手,安慰着,“小姐,我们不想了,不想了...”
萧镜不敢再听下去,他怕再听下去,他会一个忍不住冲进皇宫,宰了南皇那个混蛋父亲,一手栽培了祁昌那个冷血的儿子,发动阴谋,把他最善良的小姐牵扯进去,那些人,真是该死!
白彧平复了心情,冷冷呵了一声,“可是你知道祁昌的母亲是怎么中的毒吗,是我下的,她那日来密室羞辱我,她...带了好多人,那些人想毁了我的清白,那真的...”白彧痛的挣脱了萧镜的手,双手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泪水就那么隔着白绫流了出来,“他们一直在扯我,很多手,就那么抓上来,我...我不得已就给她下了毒,她晕了过去,被人抬回去,那几个人,也中了我的毒...”
萧镜的心,此时就像被刀子一下一下的戳着,不断地滴血。他的小姐,那么干净的一个人,竟然经历了这些痛苦的折磨,早知道,他就不该就那么杀了祁昌和萧寒,也该让他们尝尝和小姐一样的痛苦才是!
萧镜抱住了失控的白彧,她的身体此刻都是抖着的,身体的每一寸神经都在抖着,“祁昌的母亲需要我的血去解毒,我就给自己也下了毒,若是血滴在我的皮肤上,不会有任何反应,可若是滴在瓷瓶或者器皿里面,就会爆炸,我的眼睛,就是这么伤的...”
可见祁昌折磨她的手段何其残忍,竟然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想到对自己下毒来保全自己,祁昌就是个混蛋!
萧镜现在觉得小姐已经不是那个小姐了,虽然也会笑,却没达心底。
经历了那些痛苦的人,能够坚持下来,她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
萧镜不动声色的收紧怀抱,无形中给白彧安心的温暖,他是个粗人,不像小姐一样饱读诗书,不会安慰人说好话,但是他以后只想陪着小姐,无论以后会遇到什么,他都陪在她身边。
此时紧拥的两人没觉察到房顶上坐着的人影,人影拿着酒壶,一双眼眯着,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没有情绪。
他只是想来给小丫头送酒,顺便同她讨一讨解药,却不想听到小丫头这么令人心痛的过往。
那些痛,他一个大男人都不一定能忍下来,更何况那个身体那么娇小的小丫头?
心口,突然就闷闷的。
本来还想报复一下萧镜那个臭小子那天一言不合就把他甩出去,现在一点心情都没了。
他居然,有点想守着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