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季311
四皇子段锲率兵逼宫,黎王死在隐世多年的二皇子手下,三皇子阻拦无果,至此,争斗数年的夺嫡落下帷幕。
段锲登基,年号为“许”,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处置作威作福的余孽残党,三皇子段俞心有不轨,发配莽荒,同党者细究功过,予以公证处置。
当年得了痴病的二皇子在那次逼宫中亲手斩了皇帝的脑袋,说是要为什么季人一族报仇,而后远离朝堂,隐居于世外桃源,只是偶尔会回宫陪陪这位孤独帝王。
说到这季人,百姓皆是避若蛇鼠。变异的种族,走到哪里都会讨嫌。许王一登基便立下贸易规定:独绝歧视,将湘东湘西的界限虚化,商贸等价。段锲说,无论什么种族,只要不为非作歹,皆应平视。
至于许王最宠爱的后妃允氏,究其所作之事,实在让人心中难平,许王也没有心慈手软。据说是在一个日光明媚的正午,许王亲自送了一程,也算是情深义重。原锲王妃城阳公主程氏在那年生了大病,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尸体葬回了昌国,但两国感情更笃。庶妃齐荏温润洁廉,母仪天下。
段锲登基第三年,国泰民安,山河锦绣。百年国师,再无音讯。
这日元辰夜,阮京城一派祥和富丽之气。街道着红点翠,帷帐参差,灯火璀璨。瓦檐之下,坠着的是璨若星辰的明灯;苍穹之下,散开的是五光十色的烟火。斑斓的长队自宫中繁杂的宫门蜂拥而出,而后缓缓聚集在周遭人声鼎沸的街道中央。舞女的裙裾扫过长街,栩栩如生地金龙红狮在绣球后上下翻腾;老弱妇孺彼此搀扶着,仕女挥舞着绣花帕子,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彼此追赶,只为能先看一眼舞队领头的姑娘是何方容貌。
段锲站在极高的亭子下,周围红帐条条垂绕,风下的灯火摇曳,映地他面上忽暗忽明。忽听有两人的脚步声,心知是段匀和景肆,他头也没回,只淡淡地说道:“几案上有酒有食,我就不伺候二位了。”
“哪能劳烦您。”段匀笑了,撒开景肆的手又道,“戚崇没回来?”
“来过了,又火急火燎地回边疆了。”
段匀点点头,替景肆将他的黄发重新束了束。来的路上太拥挤了,景肆一路带着斗篷,挤得刚束好的发都歪了。
远方的街道歌舞喧腾,熙攘的人声马蹄声鼓乐声传到这里,难免有些空旷辽远。段锲背负一手,无声地注视着繁杂的人群。
“你真就打算,孤孤单单一辈子啊?”景肆来到段锲身边,天际闪耀的光芒打在他浅色的肌肤和毛发上,有种别样的斑斓。
“有你们陪我,有天下陪我,怎的就孤单了呢。”段锲笑着歪头看了一眼这个男子,果然,即便还是那张皮囊,有了人气儿和躺尸,感觉就是不一样。
“不要拿我们说话,我们有我们的日子要过。”段匀坐在后面忽然道,手中的酒碗左摇右晃,头都没抬。
“小孩说话,大人不要插嘴!”景肆远远地冲段匀摆了摆手,后者撩起眼皮来耸双肩,撇了撇嘴表示知道了。
段锲笑着看他二人的小动作,待景肆回过身来才道:“景哥,你们不用操心我。”
“段锲,你若是不好意思开口,我帮你。你知道的,国师那老家伙,修为高着呢,复活几个人而已……”景肆口若悬河,正要再次讲述自己重生的经过。
“景哥。”段锲忽然出声打断景肆。
“啊?”
“你说,若是允诺没有死,百姓还会有现在的生活吗。”段锲望着街上盛腾之景,仿佛自言自语。
“……”景肆没有答话,只是看着面前之人的侧颜,看着他眼中渐渐闪烁起来。
“如果她尚在我身边,我还能不能做出最利于国家的选择,那我是帝王还是夫君?”
景肆收了顽劣的模样,直到被段匀拽走,都没给出一个答案。
段锲来到人仰马翻的市集,此处比肩接踵,商贩的叫卖声掩盖了人们之间简朴的对话。他有些迷茫地走着,有无数与他擦肩而过的声音,那些高昂地交谈虽听不真情,但段锲从人们的面庞上看得出他们对生活的赞美与满足。他就这样被人群拥簇着漫无目的地向前,直到在一个乐器铺子前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少女肩披一件藏蓝色斗篷,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只一条马尾、一根流苏发绳。段锲脚步一顿,猛地冲了上去。
他匆匆穿过拥挤的人潮,踉跄的来到那女子身旁,出手捏住了她带着护腕的手臂。
女子转头,齐平的刘海下是一双娇俏的眉目,鼻头小巧,唇红齿白。她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双眼泛红的男子,愣了几秒之后微微勾起唇角,她垂下双目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女子怀里,抱的是一把崭新的白玉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