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香洋洋洒洒地走在大道上,衣着华贵,浓妆艳抹,将她菜篮子里的豆腐衬托的清丽脱俗。
这是城东的菜场,也是她的战场。
她人生中的两件大事——吃饭和斗艳都是在这里完成的,一个可以确保她不至于饿死,另一个可以确保她随时随地美死别人,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一大把年纪了,穿得花花绿绿的,真不好看。”陈阿香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一转,“哎呦呦,怎么几日不见,这女人又胖了不少,啧啧啧……”
她继续慢悠悠地走着,慢悠悠地评头论足。
“嗯,看上去像是流云阁的新款……但是布料太廉价了,经不住推敲的冒牌货。”陈阿香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正款流云阁新衣,忽然充满了浩然正气。
“阿香姐姐,只买了些豆腐啊。”忽然,有一小贩陪着笑问候道。
陈阿香心道:“这该死的魅力啊。”接着浮夸地笑起来,说道:“是啊,人家平时就吃这些哩,吃胖了可怎么办呢。”目光流转,摆出一副众生倾倒的迷之表情出来。
那小贩极力在控制胃液的翻动,昧着良心说道:“阿香姐姐天生丽质,怎么吃也不会胖。”
“呦呵呵,”陈阿香指着筐子里的东西,“那给我来十个肉夹馍吧。”
那小贩喜滋滋地把肉夹馍包上,递到陈阿香的手上,不忘提醒道:“阿香姐姐,您老和百里赞扬那小子住在一起,我们大伙都替您担心哩。不过还好,这小子以后不能作恶了。”
“那小子难道被人……”陈阿香心头一紧,“送去宫里当公公了?”
“不是,”小贩噎了一下,纠正道,“我听说今天早上聚贤街反了天了,几百个混混围着那小子追打,听说是他忽然没有力气了……”
陈阿香眉头皱了一下,冲那小贩点点头,转身离开菜市场。她走的很急,显得心事重重,直到看见家门口并无他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进来院子,将屋门锁好,她一路上了楼来。
推开屋门,百里赞扬正举着椅子,一副作势要打的样子。
“你把祸事引到我家里来,还想打老娘不成?”陈阿香游刃有余地挑了一下眉。
百里赞扬将椅子放好,艰难地坐下,这才道:“放心,鬼怕恶人。”
“混小子,我是一身正气才镇得住那帮混混,你以为呢!”
“好好好,我说错话了。”百里赞扬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个精光,等他想喝第二杯的时候,才发现壶里已经没有水了。
“连你也和我作对!”百里赞扬一怒之下,将那水壶摔了个粉碎。
“这水壶摔的干脆,倒不像是他们说的那样。”陈阿香将篮子放在桌子上,稳稳当当地说道:“听说你没了力气,被人像狗一样追着打。也是啊,你得罪了那么多人,一听说你成了软柿子,谁不想捏两下呢。”细端详了一下,惋惜道:“可惜了这张英俊的脸,打成这样,啧啧啧……”
“谁说我是软柿子!”百里赞扬一下子站起来,“说我没力气,那你瞧好了!”一拳挥舞了出去。
拳头撞在什么东西上,却没有发出声音。
百里赞扬睁开眼,惊现自己这一拳打在了豆腐上,那豆腐被陈阿香托在掌心,稳如泰山。
原来陈阿香趁着百里赞扬闭着眼睛,将篮子里的豆腐取出来挡在拳路上。她原本也是将信将疑,此番一见,脸上显出一副气若游丝的表情。
“你在同情我?”在陈阿香的眼里,百里赞扬很轻易地就看到了他不想看到的东西,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有些恼怒了。
“我只是在可怜天底下的恶人,又少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战友罢了。”
“这只是……只是暂时的……”百里赞扬面红耳赤,他实在不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会成了这副模样,简直是糟糕透顶。
“我看不像。”陈阿香道,“你刚才摔水壶的时候,力道很重,转眼间连块豆腐也打不碎,看来是有选择性的无力症状。根据我的经验,你应该是受到了诅咒!”
这话撞在了百里赞扬的心坎上,早上就有人说他中了仙劫,现在又变成诅咒,都不是赏心悦目的好话。
百里赞扬欲哭无泪,心乱如麻。
看到百里赞扬惊讶的表情,陈阿香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自篮子里取出两个肉夹馍,丢给了百里赞扬,“记在你的账上,到时候一并还了,如果你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最后一句话实在扎心,百里赞扬心高气傲,哪里容得陈阿香这般冷嘲热讽,虽是好意,又叫人难以接受。
他拿起肉夹馍追了出去,愤怒地喊道:“少在那里得意,我百里赞扬是不会趴下的!”
“谁会趴在棺材里下葬呢。”
“可恶的老妖婆!”百里赞扬怒气冲天地将肉夹馍丢了出去。
回到屋子里,百里赞扬余气未消,在屋子来回走动。
仅仅一天的时间,怪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莫名出现的鸡腿、银子和草人,忽然消失的力气,还有昨晚那奇怪的梦。
等等,等等......百里赞扬忽然想起了什么......是那个海螺吊坠!
百里赞扬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双手胡乱地在被子里一摸,那吊坠便就挟裹在里面。
百里赞扬拿在手里,使劲地摇了摇,并无任何异样。
难道是我搞错了?
这海螺吊坠一直在家中,怎么会吸收的我的力气?
如果说谁接触了它便会没有力气,昨日老太婆也曾拿了去,却不曾听说她有什么异样。
百里赞扬拍了拍脑袋,将海螺攥在手里,犹自躺在了床上,不觉中竟沉沉地睡去了。
梦里,两个浓妆艳抹的肉夹馍在疯狂地向他煽情的招手,嘴里说着“快来吃我吧,快来吃我吧”,神态颇像娇羞的陈阿香。
百里赞扬痛苦地叫了两声,再次陷入了熟睡。
回归梦境,肉夹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如画的美景,山水相映,绿草悠悠,百里赞扬感觉这梦境真实的有些可怕。
前方有一团白雾,依稀有个人影。百里赞扬刚向前走了一步,却听有人说道:“莫要前行。”是个苍老的女人的声音。
“你是谁?”百里赞扬警觉起来。
“你可以叫我海螺姑娘。”
“海螺?吊坠!”百里赞扬惊声道,“是你!”
海螺姑娘略带着歉意说道:“我原是藏在这海螺里的元灵,与人接近便会吸收人的精气,并非我的本意,乃是天性使然。”
“老太婆也曾接触过你,为什么没有被你吸收?”
“她的精气没有你的新鲜。”海螺姑娘诚实的有点可怕。
“我是猪肉吗?还要图个新鲜!”百里赞扬有生以来头一次听到有人以“新鲜”来形容他,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气,以一种毋庸置疑地口气命令道:“我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马上给我解除!”
“我恐怕不行。”
“为什么!”百里赞扬被她这种软绵绵地拒绝给惹火了,“是你吸收了我的力气!难道你不愿意干,还有人强按着你的头不成!”
“我都说了,这是天性使然,虽然我本人是不愿意害你,但是本能却抗拒不了。”海螺姑娘沉吟了一下,“你见过狗见了‘米田共’,有不吃的吗?”
“狗是愿意吃......等等......你说我是‘米田共’?”
“不......我说错了,就像是男子见了漂亮的女人,有不看的吗?”
“我也不要做女人!”
“那就是猪见了白菜......”
“我也不要被猪拱!”百里赞扬觉得这海螺姑娘和陈阿香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简单的几句对话,他就被激得血往上涌,皮麻牙疼,“告诉我到底怎么做才行!”
海螺姑娘道:“我是没办法了,但或许她有办法。”
百里赞扬急声问道:“是谁?”海螺姑娘道:“离此地不远有一座废弃的仙宫,里面住着一位仙者,或许她有办法,只不过你得先说出咒语,方才能够与她相见。咒语就是……”
就在百里赞扬竖着耳朵,迫切想知道咒语的时候,忽得一下,他醒了。
“原来是一场梦。”百里赞扬有些失望地坐起来,鼻子一动,“这是什么味道?”
他扭头看去,引入眼帘的是满桌子早点,有豆浆、油条、米粥、肉饼、陈阿香……等等……百里赞扬揉了揉眼睛,吼道:“老太婆,你为什么要在我屋子里吃早餐!”
陈阿香鼓着两个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道:“是味道,味道……这是一门高雅的艺术,指引我来的……”
“高雅你个头!给我留点!”
百里赞扬饿坏了,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像头狼般跳下床,疯狂地吃了起来。
陈阿香也不遑多让,吃得六亲不认,满嘴流油。
满桌的早餐一会的功夫就被两个人扫荡的连渣也不剩下什么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连掉在地上的都吃。”陈阿香轻蔑地说道。
“别说我了,你先把盘子放下来,舔得出人影儿了。”百里赞扬有理有据地回击起来。
“真是太好吃了,没想到你小子做饭还有一手哩。”
陈阿香这没来由的称赞,倒把百里赞扬唬住了,“不是你做的吗?”
陈阿香的表情已经很说明问题了,看来百里赞扬还是高看她了,她充其量也就是个吃现成的货罢了。
百里赞扬纳闷道:“难道昨晚那个不是梦,是海螺姑娘给我做的早餐?”
“你小声在那嘀咕什么?等等.....”陈阿香凑上来,“你脖子上挂的什么?”
百里赞扬伸手一摸,正是昨日攥在自己手里的海螺吊坠,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吊坠是不是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难道......果然.....百里赞扬感觉周围冷飕飕的......
如果昨晚的梦是真的,那么这海螺就是在吸收自己的精气!一想到这里,百里赞扬头皮发麻,伸手去拽那吊坠,但那吊坠好像长在了自己的身上,无论他怎么用力,始终没办法将其打开。
“我没力气了,老太婆,你来上!”
陈阿香显得有些迷茫,问道:“上谁?”
“当然是这鬼吊坠,你这个龌龊的老太婆!”百里赞扬的怒吼声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