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因为有了岳荣焉这个金主,百里赞扬这几天过的相当滋润。
人的自尊心一旦打开缺口,很快就会将羞耻抛于九天之外。
这里面就包括百里赞扬和陈阿香。
百里赞扬是人穷志短,陈阿香是压根没有。
又过了数天,岳荣焉已经大好,只是灵子彻底恢复却还需要些时日。
这一日早上,百里赞扬被一阵香气唤醒了。
唤了一声岳荣焉,百里赞扬推开门,就看到满桌丰盛的佳肴,香气四溢,令人垂涎。
“正要叫你呢。”岳荣焉正在摆放碗筷,见百里赞扬进来,笑吟吟地说道。
“这些都是你做的?”百里赞扬有些不敢相信。
“是海螺姑娘做的哦。”
晨起的岳荣焉,精神焕发,神采飞扬,两排洁白的牙齿配上娇艳欲滴的嘴唇,笑起来格外的明媚好看。
“你难道忘记了,我以前也给你做过饭呢。”
百里赞扬这才想起,在他失去力气的第二天早上,陈阿香和他在这里吃的那顿早餐,原来是岳荣焉做的。
“那天我害得你没有力气,被一群混混追赶了一天。所以趁着你睡着,起来做了早餐,也算是补偿你的。”
“哦?”百里赞扬打趣道,“‘海螺姑娘’果然名不虚传。为了褒奖你,我不叫你麻烦精,就叫你小海螺吧。”
岳荣焉抿嘴一笑,道:“你先洗漱,然后吃饭。”
“不用,我先吃了。”百里赞扬伸手就去拿油条,被岳荣焉打了回去。
“吃饭也是件两厢情愿的事情,凭什么只能食物干净?吃的人也得干干净净才对。”
百里赞扬撇撇嘴,只得去洗漱一番,等他回来的时候,岳荣焉已经将碗筷摆好,粥也盛满了,正在那里等他。
恍惚之间,百里赞扬有种奇怪的感觉。
以前他总是馒头配着咸菜,简单地往嘴里一塞,就大咧咧地学院去了。
像这样正儿八经地吃早饭,已经多少年没有过了?看到岳荣焉为他张罗了一桌子的饭菜,他感觉怪怪的。
如果岳荣焉真是他的海螺姑娘该有多好,可惜……
在遇到覆地之前,百里赞扬已经下决心要赶走岳荣焉。
可因为这场变故,岳荣焉为她险些将命丢了,百里赞扬又于心不忍。
偏偏这几日相处下来,两人日渐亲近,百里赞扬的决心开始动摇了。
上一次赶走她,顶多过几天就忘了,这一次怕是会不舍很久。
没办法,谁叫人心都是肉长的,百里赞扬也不例外。
“阿赞,你在想什么?凉了可就不能吃了。”
百里赞扬笑着应道:“是,娘子。”
这本是打趣的话,前几日被岳荣焉戏弄,百里赞扬忽然也想逗她一逗。
没成想这下抖机灵,却被一只脚已经跨进来的陈阿香听个清楚。
只见她眼睛一转,嘴巴一张,鼻子一耸,那表情像极了闻到腥味的猫,贼拉传神,福祸难料。
百里赞扬顿时心尖一颤,头皮一麻,浑身一抖,那表情像极了被闻到腥味的鱼,哀嚎遍野,胆战心惊。
“这样多好,安安静静地过日子的小两口,才叫人羡慕呢。”陈阿香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小眼珠子转来转去,“哎呦,百里家娘子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哩,我说灶房里一直有动静呢。”
岳荣焉道:“怕惊了您休息,所以没有打招呼便用了您的灶房,还请您见谅。”
陈阿香道:“上次也是你来做的吧?这臭小子还不承认,呵呵,你们的保密工作做得真好。”
岳荣焉笑道:“这几日你们两个为了照顾我,多少辛苦我都记得。所以我今天做了这些,聊表心意。”
百里赞扬斜了一眼岳荣焉,心想这丫头转了性了,说话一套一套的。
陈阿香道:“不碍事,有娘子你管着,我也就放心了。这小子从来没个正形,说起以前他造的孽……哎,还是不说了,想起来就让人心痛。”
百里赞扬眉毛挑了一下,慢悠悠地说道:“首先,她不是我的娘子,我也不是她的夫君。刚才只是我和她打趣,你听听就算了。其次,你干巴巴地揉着肚子,那不是心痛,是饿了。”
“臭小子……”陈阿香恶狠狠地瞪了百里赞扬一眼,虎狼本性怕是要藏不住了。
岳荣焉笑道:“快请上座。”
她乖巧地扶着陈阿香,将她请到桌边坐下。
陈阿香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不怕娘子笑话,我什么都好,就是做饭有点生疏……”瞅着桌子上的食物,眼睛都直了。
岳荣焉道:“水葱般的玉手,用来煮饭可就委屈了呢。”
百里赞扬干呕了两声,岳荣焉只当不见,稳如泰山。
同样稳如泰山的还有陈阿香。
岳荣焉的话可算是撞到她心坎上了,咧着大嘴笑道:“说的是呢,我自打娘胎里出来,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都二十多年了呢,要坚持下来也也不容易呢。”
“你老母亲怀了你四十年,也是不容易啊。”
“当当”两声响,陈阿香出手如电。
百里赞扬头顶着两个大包,面如死灰,汗如雨下。
“也怪我手软,不舍得真下手打他。百里娘子……”陈阿香顿了一下,问道:“你真不是他的娘子?”
岳荣焉摇摇头。
陈阿香的脸上略带些失望,转头看了一眼百里赞扬,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既然如此,”陈阿香对岳荣焉说道,“那我们就姐妹相称吧,看你的样子,我也虚长你几岁而已。”
这就是陈阿香的过人之处,可以堂而皇之、明目张胆地说瞎话,那张脸皮已经修炼的刀枪不入、水火不浸,耐高温、可烹炸,人生的“污垢”全都留在上面了。
“是的呢,阿香姐姐。”
岳荣焉的过人之处就在于,她可以一本正经、发自灵魂地回应瞎话,那张嘴已经磨炼的纵横环宇、鬼哭神嚎,能琴棋,会书画,人生的“白纸”已经糟蹋了一半了。
可怜了百里赞扬,听得肠子绞着疼,面对这两个“眼瞎嘴瞎”的女人,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原地升天。
终于,这场早饭在岳荣焉和陈阿香的“姐姐”“妹妹”声里拉开了帷幕。
百里赞扬是个十八九岁的壮小伙,吃起来可以说是不要命。
然而可叹的是,陈阿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吃法也是剑走偏锋,不求稳扎稳打,只求玉石俱焚。
两个人可劲地往嘴里塞,就看到筷子在桌子上空盘旋交错,食物在肉眼可见的减少。
“老太婆,你肚子里长牙了吗?”百里赞扬刚拿起一个油饼,看见陈阿香已经将两个油条塞进嘴里,顺着食管子就下去了。
“人生就是战场,吃饭也是打仗。我虽说女流之辈,也不能当逃兵呢。”说话的功夫,陈阿香又顺了一根油条往嘴里丢。
“可恶的老太婆!你哪里是像个逃兵了,简直就是敢死队啊!”
两人相互较劲,如秋风扫落叶般扫荡下去,可怜岳荣焉,也仅仅是喝了一碗粥,桌上已经连渣都没剩下了。
“老太婆,你这个年纪还这样吃,根本就是在浪费食物!小心回去嗝屁了!”
“臭小子,你一个大男人,和我们两个小女子抢吃的,还有脸说!你看看,也不说和荣焉妹妹剩点。”
岳荣焉赶紧道:“不碍事,我本来也吃的少。若是满意了,以后的饭就由我来做。”
“当真!”两人异口同声,气势如虹。
岳荣焉笑而不语,从口袋里取出一锭白银,摆在陈阿香的跟前,“姐姐,这银子您先收着。”
“这怎么话说的?吃了妹妹的饭,还要收你的银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陈阿香笑呵呵地将银子收入囊中,脸不红、气不喘,令人敬服。
“那你还收人家的银子,你这个口不对心的老太婆。”
陈阿香不动如山,丝毫没有退回银子的意思。
这老太婆嘴上轻巧,手可重的很哩。
岳荣焉道:“我因为央求阿赞带我出去,因此还要多留几日。”
陈阿香道:“你只住几日,且食材都是你自己买的,这银子还是多了些。”
“多了你就吐出来啊,你这个肚子里长牙的妖怪老太婆!”
陈阿香去摸烟枪,百里赞扬赶紧一退。
岳荣焉抿嘴一笑,道:“不光是我的,也包括阿赞之前欠姐姐的房租。这只是定金,之后还有重礼答谢,毕竟您之前也救过我的命哩。”
“妹妹说这话我爱听,知恩图报乃是天道,姐姐我就却之不恭了。”
“喂喂,”百里赞扬黑着一张脸,抗议道,“房子是我住的,不用你来付。”
岳荣焉笑着问道:“姐姐,可以把阿赞的房钱还给我吗?”陈阿香斩钉截铁地说道:“想都不要想。”
“我怀疑你们两个是在一唱一和。”百里赞扬气道。
“可你没有证据哦。”岳荣焉道,“换下一个话题。阿香姐姐,银角城有些什么好玩的?”
陈阿香道:“天气燥热,你们何不去沉银湖玩玩,想是很多人哩。”
“沉银湖?”
“银角城外向东不远便是沉银湖,也是方圆百里最大的湖泊,城里的有钱人都喜欢去游玩避暑呢。”
陈阿香的脸上绽放出一朵枯萎之花,百里赞扬猜测,由于岳荣焉出手大方,以至于被当做了有钱人看待。
其实也没错,光是那副容甲,可就价值不菲呢。
岳荣焉的出身非富即贵,就是陈阿香这样的极品“瞎子”,也心里透亮的很。
岳荣焉看了一眼百里赞扬,以示征询,百里赞扬没有马上答复她。
“不行吗?”岳荣焉问道。
“也不是不行,只不过……”百里赞扬欲言又止,显得有些为难。
“有什么可犹豫的!”陈阿香不耐烦道,“又不是叫你上刀山、下油锅,带个俏佳人去游湖,一点风情都不懂的小子!”
百里赞扬嘟囔道:“还不如叫我上刀山、下油锅呢。”
“你若不想去,不去也成。”岳荣焉出奇地善解人意起来。
“去,一定要去!”陈阿香像是打了鸡血,将两人拉起身,“话说你来这三年,还一次沉银湖也没去过,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个了。收拾东西,走,走走走走!”
禁不住陈阿香在一旁唠叨,而且岳荣焉确实也表现出了想去的意思,百里赞扬唯有应承了下来。
陈阿香将两人送出门,对岳荣焉嘱咐道:“这小子五大三粗的,出去可是放一百个心。只是不要叫他喝酒,有一次他醉了酒……啧啧啧,这个年纪就醉了酒,你能想象吗,我可是不敢相信……啧啧啧……寒冬腊月脱了个一丝不挂,就站在楼上那么扭啊扭啊,也不怕冻着……啧啧啧,真是伤风败俗,气得我站在楼下看了几个时辰……啧啧啧……”
在这一串“啧啧啧”声中,岳荣焉直接笑喷了出来,百里赞扬则感觉灵魂已经出窍了。
“你这个满脑子龌龊思想的老太婆,我看伤风败俗的是你吧!为什么你不在寒风中阵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