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博格没察觉温冬的异样。
温辰笑了笑,说:“我和希瑞瓦和村子谈好了,明天把房子卖给村子,我们夫妻用不到什么钱,权当给冬儿做个保障。”
“这倒不用,对于神树亲自选择的神职预选人,我们定当全力照顾。”博格抚摸着胸前的徽章,打量了一下屋子,继续道:“反倒是你们夫妻二人,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卖掉不可惜吗?”
希瑞瓦接过话:“博格大人说笑了,我们夫妻二人能为神树献身,已是神树眷顾,以往的种种都是云烟罢了。”
“神树保佑。”博格说了一句。
温冬垂着头,紧紧咬着嘴唇。
是啊,明天起这个房子也不再属于自己,等失去父母,他所熟悉的一切都将被切断,被神树切断,被……父母切断。
他有些麻木,父母义无反顾的献身精神和溢于言表的虔诚欢喜,一点点吞噬了温冬本该难过的心情。
他想出声反对,他想留下这个房子,他想留下这些回忆,他想留下父母来过的痕迹,他不想莫名其妙的失去一切,哪怕他被所有人羡慕着。
温冬觉得自己的精神和肉体分开了,脑海中他不住的狂喊,咒骂着那棵该死的神树,肉体却只是静默着,甚至面对博格望来的眼神,礼貌的笑了笑。
他忽然怀念起被邻村小孩孤立的感觉,尽管只失去了一天。
温冬紧攥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攥着,以至于胳膊上血管轻微隆起,拳头不住颤动,但无力感却在心里愈发弥漫。
他忽然生出要改变这一切的念头,尽管改变这一切,意味着要改变整个世界,改变那棵矗立了千万年的神树。
这大概就是少年的幼稚。
“温冬以后想做什么呢?”博格语气有些慈爱。
温冬浑身颤抖了一下,拳头松开,一下被拉回现实。
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
他茫然的摇摇头。
“我是说,你以后想成为哪方面的神职者呢?”博格把手覆在温冬的头上,手掌隐隐散发着柔和的绿光,“神职团北方分部有着整个神树洲北部最好的老师,无论是元素,魔道还是剑术或者格斗术。”
博格说这话时,胸口的徽章散发出一阵阵淡绿光芒,声音也变得虔诚而自豪。
又是一阵没来由的恶心。
温冬向后撤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成为神职者呢?”
博格明显愣了一下,希瑞瓦赶忙解释到:“博格大人,我家冬儿……神树印记比较残破,所以……。”
“无妨。”博格轻抚着温冬的小腹,朝希瑞瓦望去,“神职团调查过温冬的事,放心,今后会有专人去修复他的印记,加上神职团的专门培养,就算天资平平,也能成为神职者。”
博格停了一下,双手手指交错叠放,摆成一个奇怪的姿势,一字一字慢慢地说:“而且,我们还有神树降下的神果。”
神果,温冬从书上见到过,据说是神树经百年凝结的果实,会令神职者的神树之源得到极大的增幅,对普通人也有强化神树印记的神效,历来神职团只会将给功勋甚大的神职者,千年下来也只余下不到十枚。
希瑞瓦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这真是……”
“应该的。”博格保持着手势,看向温冬:“神树从来没有主动选定过神职官,既然是神树之意,神职团本就该竭力培养。”
“博格大人。”温冬没有再次喊“伯伯”,他顿了顿,问道:“什么是神树之意?神树怎样把意愿传达给世人?”
希瑞瓦拉了一下温冬:“冬儿,怎么能问这些!”
“这个啊……”博格倒没有太在意,想了一会儿,道:“神树之意在神职团中也是颇为神秘的部分,只有少数高层神职官可以接触到,如果你以后有幸到总部任职,说不定有机会亲自去了解。”
“没有其它信息吗?”温冬有些失望,他很想知道神树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而神树意志又是什么。
博格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穹顶之巅,神树之上。”
穹顶?
温冬努力回忆着以前看到的书是怎么描述穹顶的,神树洲的穹顶,只是一个概念词,没有人真的接触过穹顶,在高空有着极为明显的“禁行令”,如越过某个分界线,便会招来无比狂暴的罡风,最善飞行的魔道师,也不敢越过那条界限,就算是黄金时代新兴的机械科技,机械师们呕心沥血制作的的高空探测机也逃不过被罡风摧毁,关于穹顶,没有人真的了解。
“别太在意。”博格看到温冬有些出神,唤了一声,“这也只是神职团内部的传闻,可以当做故事听听。”
“谢谢博格大人。”温冬颔首道谢。
“呵呵,叫伯伯就好。”博格又强调了一次。
穹顶之巅,神树之上……
温冬看了一下父母,长长出了口气。
穹顶的尽头,神树的尽头,那里会有答案吗?
博格和温冬的父母交谈了一会后离开了,随后又来了很多邻村的人,纷纷道贺。
“有什么好祝贺的。”温冬嘟囔着,被希瑞瓦拉在身边。
被一群人围着,祝贺自己的父母要当祭礼,这感觉怎么想都奇怪,温冬站了一会后,找借口溜回了房间。
剩下的两天温冬没有再出门,大部分时间躺在房间里,人少的时候会出去坐在父母身旁,专注的看着他们和赶来道贺的村民们寒暄,偶尔会和门口的尼尔巴斯聊一聊。
“冬儿,以后进了神职团要努力,你可是祭礼后人,也是被神树选中的神职预选人,别负了这份神意!”
“……我知道了。”
这是希瑞瓦和温冬最后的交谈。
……
两天后,希瑞瓦和温辰坐上了前往斯利玛顿的马车,尼尔巴斯也一同前去,温冬稍晚些,和博格派来的护卫队队员们一同去往神职团北方分部。
温冬其实是想哭的,父母踏进马车的那刻,他很想放声哭一会儿。但周围人群是那么开心,父母也那么开心,甚至没有回头看看他,格莉瑞亚在身旁不住的说着羡慕之类的话,所有人都那么开心。
所以他没哭,他不敢哭。
所以所有人也觉得温冬是开心的。
只有他自己在难过,静默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