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放学后的校园林带凉亭，顾北来到，于珊珊已等候多时。
“什么事非得单独约在这儿说，女人就是麻烦。”
于珊珊心中凄凉，冷笑：“麻烦？呵，顾北，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嘛，利用了我的感情，如今却反过来说我的不是。”
顾北不悦：“没头没脑的，你在胡说些什么？”
“顾北，你真当我也跟他们一样眼瞎，看不出你的真心么！你根本就不是真心要和我交往，对吗？”
“……”
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抓到现行，顾北心虚了，支吾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于珊珊怒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否认吗？顾北，你喜欢的人是向南，对不对！”
“！”
顾北先是一惊，随即本能地否认：“怎么可能！这太离谱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顾北，别再欲盖弥彰了，这段时间以来，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明明我才是你的女朋友，而且就在你的身边，可你却完全无视我的存在，从始至终，你的注意力都全在向南身上，他在哪儿，你的视线就跟到哪儿，这一点，也许连你自己都没发觉吧？”
“……”
他沉默了，目光又在不自觉地搜寻向南的影子，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总是毫无预兆地擅自跑到自己梦里的他，尽管他努力地逃避，刻意地疏远，但却怎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更管不住自己的心。
“怎么，敢愚弄我的感情，却不敢承认对他的真心吗？我认识的顾北可不是这么没种的男人啊，顾北！”
顾北眼中闪过一丝愠怒，或许是被于珊珊一语骂醒了，他终于决定不再逃避自己的心。
“是又如何。”
多么冷静、残忍又坚定的回答，甚至让于珊珊有一瞬的呆滞。
明明早已知道是这个答案，可当她听见他亲口说出时，她还是忍不住心痛。
“你终于肯承认了，你喜欢的人是他。”
他说：“我应该感谢你，让我终于认清自己，也敢于面对自己。如果不是你如此直白地提出来，或许我还在彷徨、挣扎、反复试探。”
她苦笑：“所以你是承认了，答应和我在一起，不过是你对自己心意的试探。”
他到底还是内疚了，在扫清了迷茫、理清了自己的感情之后。
不论出于何种原因，既然明确自己没有那种感情，却还是答应了人家，这不是男人该有的作为，确实该恨。
“对不起，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就算你因此恨我一辈子也没关系。如果你有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可以满足你。”
于珊珊眼中落下泪来，笑问：“这算是你对我的补偿吗？”
他不说话，算是默认。
“可是……可是你想过以后吗？”
他沉默。
“姑且不论他对你是怎样的看法，就算他也和你一样，但这份感情终究是世所不容的，你当真明白这将意味着什么吗？”
他却答：“我一不伤天害理，二不妨碍他人，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我有错吗？”
“你错了，大错特错，因为你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就因为他和我一样，也是男人？”
这回换她沉默。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对我的关心，但就算所有人都反对又如何，我喜欢他干旁人什么事。”
于珊珊没有想到，顾北竟已陷得如此深，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你会后悔的，趁现在还来得及，回头吧，顾北。”这是她最后的挣扎。
然而，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会后悔。就算将来我真的会后悔，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的人生由我自己负责。珊珊，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如他们愿娶你的，就算没有向南，我也不会娶你，因为我们不是一路人。”
她终于放弃了挣扎，也终于认清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头了。
“看来你是铁了心了。”
顾北不答。
“既然如此，那我于珊珊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不会自降身价对你纠缠不休，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顾北一个男人。只是，如果以后你遇到什么麻烦，可别指望我会帮你！”
顾北笑道：“多谢提醒，也多谢你的好意。不管怎么说都是我欠你的，还是那句话，日后若有任何要求，你只管提，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满足你。”
她哼了一声，负气道：“谁稀罕！”
然后，她潇洒转身，大踏步离去，含泪忍痛道：“顾北，我祝你心想事不成，祝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
顾北含笑轻声应道：“多谢，也祝你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远去的背影突然停住，再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决堤而下，然后，她更加坚决地迈步远去。
就算输了，她也不想留给他卑微的印象。从此以后，她还是那个高傲的于珊珊，她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真命天子。
事情至此，顾北终于决定坦承面对自己的感情了。爱了就爱了，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那个人刚好跟自己同性而已。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独自迷茫、挣扎、躲避、试探的这段日子里，向南也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六】
自转学到这里的那天起，向南便打定主意不再与任何人有任何交集，可那一日在商场的电梯间里，他幽闭恐惧症发作，顾北意外地闯入了他的生活，从此他的视线便再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他霸道而任性地将自己拉入他的圈子，他无法拒绝，或者说，他根本就无力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他的心想要更多地走入他的世界，了解更多关于他的事，所以积极地融入他那帮兄弟。
可是好景不长，突然有一天，他不知为何开始有些不对劲了，莫名其妙地不搭理他，还莫名其妙地冲他发脾气，跟他说话总是一股子火药味，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他了。
要么坦坦荡荡说清楚，这算怎么回事！
于是，他也怒了，干脆也不再搭理他，两个人陷入冷战，互相看不顺眼。
更让他火大的是，他毫无征兆地突然交了个女朋友，还天天把姑娘带在身边，好像巴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俩在一起了。
这一切都让他焦躁不已，心中有股无名的怒火无处发泄，两人的关系也因此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弄得所有人一天天的都跟着他们遭殃，尴尬的要命。
有个不怕死的顶着被揍的风险来问他：“男神，你和老大最近是怎么回事，没见你们好好说过话，见了面也跟仇人似的，吵架了？”
他一肚子的火，没好气道：“谁知道他抽什么风，莫名其妙！”
那哥们儿苦口婆心地央求：“那算我代兄弟求求你们，赶紧讲和行不行？瞧瞧你们，整的跟小情侣吵架似的，你们不觉得尴尬，兄弟们都替你们尴尬。都是大老爷们，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清楚的，再不然打一架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向南才猛然醒悟问题的症结在那里，醒悟自己为何会这么生气。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原来，自己是在吃醋生气，因为那个女孩儿？！
他突然就冷静下来了，不再纠结，也不再生气，又回到了从前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状态。
所以，当顾北终于想通回头时，发现向南竟然也开始刻意躲着他，不但远离他们这帮兄弟，还变回了从前独来独往的冰山向南，屏蔽外界一切干扰，散发出更加强烈的“生人勿近”的气场。
顾北起初以为是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惹他生气了，便主动去向他道歉，他平静地接受了，却是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更让顾北不解的是，他竟也开始刻意躲避他，对他每一次的打招呼都是不温不火、不冷不热地一句回应，然后再不肯多说一个字就离开，刻意躲避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好像他是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一般，要尽可能地远离。
于是，顾北的怒火又被他挑起来了，忍无可忍的他终于在一个放学后的黄昏堵到了躲开他准备回家的向南。
“为什么躲着我？”
“我没有。”
“为什么，躲着我。”他加重语气。
“不为什么。”
“为什么，躲着我！”他怒了。
向南终于抬头看向他，说了一句让顾北心悸的话：“因为我不想再和你扯上关系。”
顾北一步上前，揪住向南的衣领怒道：“向南，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什么叫不想再和我车上关系，我就这么让你讨厌么！”
向南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却是平静地答道：“是。”
顾北心里的怒火登时压抑不住，抬手就给了向南一拳，而向南竟然没闪没避，嘴角立时就渗出血来。
顾北揍完有一丝的后悔和心疼，可见到向南那张无动于衷的死鱼脸，怒火更盛。
他再度上前揪住向南的衣领，逼近问他：“向南你给我说清楚，我到底哪儿让你讨厌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没想到向南却是冷笑了一下，反问他：“现在你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了吧，之前你不是也这样对我的吗？”
顾北一时又懊恼又气愤，尤其是向南的态度，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惹得顾北一个没忍住，又是一拳抡揍了上去。
这回大概是情绪失控下没掌握好力道，向南被他这一拳带得趔趄了两步，挨揍的人倒是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揍人的反倒提心吊胆，却又死不松口。
向南看了看手上的血迹，心中的怒火也被莫名引动，对顾北道：“顾北，别以为是我理亏在先，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真当我不会还手是不是！”
顾北有些心虚地瞟了瞟他血迹未擦干净的嘴角，却是嘴硬道：“有本事来啊，不还手的是孙子！”
向南正因先前他莫名其妙地冷战还有于珊珊的事窝火呢，顾北这无异于自己找死。
于是，向南当真把书包随手往地上一摔，两个人就手脚齐上地打起来了。
之前顾北都是在一旁看向南和兄弟们过招，从没和他动过手，今日这一动手，他才知道向南这身手可是一点也不比自己差。
直到发现情况不对的那帮弟兄赶到，并将他们拉开时，两人都已各自挂彩，浑身上下跟在泥巴里滚过一样，脸上那就更精彩了，顾北的一只眼睛都成熊猫了，反倒是向南，脸还算能看。
先前劝向南说让他们打一架的那哥们儿感慨道：“我那天就那么一说，你俩怎么还真就打起来了。”
他一边帮向南拍身上的尘土一边唠叨：“也好，有什么话敞开了说，总比你们之前那样冷战好，弄得班里气氛都不对了。”
然后他给其余所有人使个眼色，又道：“行了，你们打也打过了，有什么话，你们冷静下来一次说个清楚，我们就先撤了，你们慢慢谈。”
话说完，他当真带着那帮兄弟十分干脆地走了。
于是，湖边公园，两个人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一谈了。
向南先开头：“知道我为什么会转学吗？”
顾北看向他，等待他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