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偞没想到陈冽会这样说,她以为陈冽和她一样不苟言笑的样子会是个大男子主义者,昨天就算是对她稍作安慰,脸上也毫无表情波动。
她当然主张男女平等,但她不是个不理智的极端女权主义者。
陈冽的话让她感到被尊重。
可她会把感动这种白痴脑残表情露在脸上吗?
她不会,也不会。
“我还没那么脆弱。”辛偞这个人不管心里怎么演情景剧,表情和声音都不会有什么变化,像是她系统里设置好的程序,难以改变。
陈冽瞧着她硬生生地吐出来这句话,倒是没再往下说,“好,算我多心了。”
“你刚刚说你的那个朋友叫什么?于傲?”
“嗯,于澳。”
辛偞扬了下眉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是挺傲的。”
“澳大利亚的澳。”陈冽点出了这个认知误差。
“......”
“于澳平常就那样儿,爱惹事儿,但人不坏,你接触过就知道了。”陈冽和于澳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于澳从小就像匹栓不住的野马,没人管的了他,但他就服陈冽,这一个圈子也只有陈冽是大家公认的老大,于澳是脾气暴躁,但陈冽知道他不是个坏种。
辛偞要是现在站着,肯定会倒退好几步,人不坏还要抄酒瓶子来打她?
接触?她还接触?
她躲都躲不及。
陈冽当然知道辛偞心里在想什么,辛偞只是嘴硬而已,昨天还是吓到她了,好好的姑娘唱着歌差点就被打,搁谁都心有戚戚焉。
辛偞不知道的是昨天于澳其实已经被陈冽骂到头杵地了,甚至还被他的长腿踹了两脚,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打算赶紧换话题,不能再败于澳的好感了。
毕竟是他哥们,以后还是要见面的。
“你还好奇什么,接着问。”
“那......”辛偞划开手机点进微信陈冽的id,“为什么一定要童苏加我的微信?”
手机屏幕上亮着那个从头假到尾的id界面,手机被辛偞一推,躺在桌子中间一堆盘子里,正对着陈冽。
从早上下楼看到陈冽开始,这就已经成为最大的疑问了,但辛偞只听到面前的陈冽低低地笑了笑,探身拿起她的手机,身子后仰靠在靠背上,手指划啊划还打了几个字,然后拿起桌上他自己的手机又不知道在改什么。
改好之后陈冽把辛偞手机重新放回她面前,淡淡地开口道:“你问为什么?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陈冽的语气拉的长长的,甚至有点奇怪的暧昧,听得辛偞心里砰砰跳。
她拿过手机,微信名和头像已经被改回陈冽原本的了,微信名叫onism,是个辛偞没见过的单词,头像是个很蒸汽波风格的躺在月球表面的宇航员,看见这个头像,辛偞突然有些感同身受,像在无声地影射她。
而备注,已经从昨天她设置的童苏变成了陈冽,陈冽这两个字,第一次赤裸裸地出现在她眼前,看着倒是赏心悦目,不落俗套。
“我明白?”辛偞当然可以感觉到,她可不是个愚钝慢热的人,但她只能揣着明白当糊涂,“我应该明白什么?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
陈冽对追姑娘这件事表现的极为谨慎,他的核心战略就是温水煮青蛙。
他本来没打算这认识的第二天就发射原子弹的,但昨晚童苏确实无意中在音响附近捡到了个U盘,小梁说是辛偞的,既然有机会了,不借机更进一步也说不过去。
不发射原子弹,他点两挂鞭炮总是可以的吧。
但辛偞看起来可不是个恋爱脑,她够防备也够冷静,和平常往他身边贴的那些姑娘都不一样。
就像是万花丛外从不正眼看那些莺莺燕燕的野蔷薇,浑身是毒液和刺,迷人又危险,扎进肉里,不死也没了半条命。
“吃饱了吗?不合胃口?”陈冽从头到尾都注意到辛偞基本不把东西往嘴里送,她已经瘦到他似乎一把就能把她腰掐断的程度,为什么还不多吃点。
她面前碟子里的虾饺只咬了一半,姜撞奶也不过只喝了两口。
辛偞的进食障碍是她羞于启齿的,她知道正常人都不会这样苛责应该属于自己身体的食物,可她不是个正常人,她总是人群里最怪异的一个。
道理都懂,但她实在是做不到。
食欲是她最不可能存在的欲望,进食也只不过是一个维持体力的行为而已,就像为了干净必须洗澡一样。
“东西很好吃,但我还不太饿。”
一句话基本结束这顿早饭。
陈冽刷卡结账送辛偞回家,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想放辛偞走,但水温还不宜太高,这一顿饭下来,虽然和辛偞第一次正式聊天,聊的还算投机,但他很真实地摸到了她面前的钢筋混凝土,硬碰硬可不是个好办法。
开着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都不是什么有营养的关键话题,不过辛偞突然问了个问题,陈冽失笑。
“你比我大三岁,为什么不上学?”
红灯变绿灯,陈冽踩了脚油门,偏头看着也歪头看他的辛偞,笑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上学?”
“啊?什么意思?你在校生昂?”辛偞被他反问的语气吓了一跳,难道他上学啊?
“我研二。”陈冽淡淡道。
“......”
辛偞脸上的面具绷不住了快,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和一个社会人士交谈,陈冽是像个学生,但哪个大学生和一群混混一个圈子,哪个大学生开大切......
“你不是才二十四.....”
“嗯,以前上学跳过级,读研早了一年。”
“那你是学......”
“法学。”
“那你在哪个大学?”
陈冽打了把方向盘,车停在了路边,他转头看着辛偞,缓缓道来:“学妹,到家了。”
学妹???
那陈冽是她,学长???
他也在北乔大学???
北乔是全国前三的大学,高考进线已经很难了,考研名额更是难上加难,陈冽不会还是个学霸吧?
辛偞被惊的缓不过神来,安全带还没解就开门下车,被无情地弹了回来。
辛偞脸上写了满满当当的五号加粗黑体的尴尬,她赶紧转身去解安全带,手刚去寻开关就被一股清清淡淡的木质香包裹住了鼻尖,这是陈冽常用的宝格丽大吉岭茶的味道。
陈冽探过身来给她解安全带,直直地压了过来,辛偞的鼻尖和他不过几厘米,陈冽琥珀色的瞳孔和浓密的睫毛都像看1080p画质一样让她看的清清楚楚,辛偞没怎么分泌过的肾上腺激素突然狂飙。
本来她去按开关,可陈冽已经把手放在了上面,辛偞的手赤裸裸地覆在了陈冽骨节分明的右手上,温热的,和她的冰凉两极分化。
“很惊讶吗?和你一个学校。”陈冽很满意此刻辛偞窘迫的样子,这一早上她都没什么表情变化,能看到她这样,还怪有意思的。
“有...有点儿......”辛偞突然有些失语。
“嗯?为什么?我和你有什么不一样?”陈冽一个问题堵住了辛偞,她该怎么不那么直白地说她的判断,或者能不能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