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葵可是个机灵人,她知道辛偞身边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能接她手机的男生,可辛偞在她逼问下支支吾吾地也不打算说出个所以然,就只用“同学而已”四个字搪塞她。
辛偞靠在走廊墙上看着零星的患者听辛葵唠叨,这层都是高级病房,不像普通的住院部那样人满为患,人少,也清静,除了护士站总有人,走廊里很少能看见人。
“姑姑。”辛偞听得不耐烦了,打断了她的猜想,“你找我到底要干嘛?”
......
再回病房时,护士已经拔了针,陈冽正靠在床上翻阅她拿来的资料,见她进来,也没解释他为什么接了她的手机,只是噙着淡笑,合上了文件夹。
他不解释,辛偞也不疑问,接就接了,无所谓的。
“是这些吗?”辛偞坐在了被挪到床旁边的小沙发上,指了指被子上的文件夹,不知道为什么,从陈冽昨天晚上吻了她开始,她就再也没办法像之前对待一个人设坚挺的学长那样面对陈冽了,她似乎总是在被陈冽牵着鼻子走,总是。
“嗯。”陈冽点了点头,“办公室的花没枯吧?”
辛偞想了想,道:“没,还蛮好的。那办公室是?”
“罗教授的办公室。”陈冽道,“他太忙了,基本不来,给我用了。”
“哦......”
“辛偞。”陈冽叫了她一声。
“嗯?”
“你要是有空的话,帮我浇浇花。”
他又给辛偞派活了,他不是非要辛偞帮他忙,浇花而已,叫谁浇都行,但他想让辛偞熟悉他的环境,交际环境也好,家庭环境也好,哪怕是他在学校学习工作的环境,他都想要她进出自由,包括他自己。
辛偞摸了摸鼻子,应了声好,要是别的人让她帮忙干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肯定面无表情有一不说二地拒绝,但陈冽需要人干的事情,她可以去做,不是可以,是很乐意。
可能是真的存了一份偏爱吧。
“对了,我姑姑明晚到北乔的飞机,我得去机场接她,可能,她走之前我都不能来医院了。”
辛葵刚才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事,她马上要结婚了回国接父母去新加坡小住,但去圣安之前她打算来北乔看看辛偞,上次见辛偞已经是去年国庆节的时候了。
陈冽听了心里突然沉闷闷的,差点脱口而出问为什么你姑姑来了你就不能来医院了,可他生生克制住了,表情还是如之前一样挂着淡笑,“好。”
辛偞被这个“好”搞得头晕目眩,怎么就只有一个好,她可能一个多星期都不能来见他,他这么无所谓的吗?
晚上的两个人说起话来都彬彬有礼,陈冽似乎从十几个小时前那个难捉摸的壳子里脱离出来了,又是那个陪他上课、给她挡雨的学长了,甚至早上那个拥抱和“我喜欢你”都是一场无处猜寻的大梦。
陈冽给她感觉越来越像一个多面体,他不是像她一样自始自终形象单一的人,他在两种角色里来回转换,收放自如,他还是他,但情绪里的不安分因子让她难以捉摸。
她想,自己是不是太主动了。
但她不知道,她自以为的不设防在陈冽看来还是被动的一塌糊涂,他走一步,拽她一把,她才会跟着走一步。
只不过辛偞很久没有这样对一个异性不讨厌不排斥了,甚至是于她而言很陌生的喜欢,她只能把这种态度定义为主动,对她来说,这已经是很激进的情感了。
就在她愣着神自我怀疑的时候,陈冽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把她一把从冥想里拖了回来,她捂着脑门,眼珠子突然立了起来,炯炯有神地看着陈冽,“弹我脑袋干嘛?”
“你叫辛沐子?”陈冽想起刚刚辛葵打来开口喊的是辛沐子,见是他接的才改口辛偞,“你姑姑刚才叫你辛沐子。”
辛偞啊了一声,道:“那我小名。”
“哪个沐,木头的木?”
“加个三点水,沐浴的沐。”
陈冽扯着唇角笑了起来,“为什么叫辛沐子?辛沐子,还挺好听的。”
辛偞目光闪了闪,抿抿唇强笑了一下,“我爸姓辛,我妈名字里有沐,我小名就叫辛沐子了。”
提起她妈妈,辛偞无论什么渐有起色的心情都会一下跌到零,可她还是笑了笑,勉强,但仍然是个笑。
“害,就家里人这么叫我而已,其实我觉得这名叫着挺别扭的...但这么多年也听习惯了。”
“只有家里人叫?”陈冽又反问一遍。
“嗯,只有我爷爷奶奶爸爸姑姑......还有我妈叫。”
“那现在又多了一个。”陈冽伸手捞过辛偞抵在沙发上的手,淡淡开口,“沐子,辛沐子,早上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辛偞呆住,就刚才她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现在梦又和现实重合一体了,她张了张嘴,失声一般没说出话来,回答他,她应该怎么回答他,她藏起来的那些事情怎么可能让她顺理成章的答应陈冽。
认识陈冽不过一个星期,他就已经无所顾忌地让她走进他的生活,对她敞开心扉,可她呢,她除了这张脸皮完好地展现在他面前,其它的她从没坦白过,他能接受一个抑郁症、厌食症的不正常人吗?
她这一大天脑子里都是这些难以启齿、难以下咽的遭事,这些好像早已成了她出厂自带的零件,她想摆脱,可都像焊在了她身上一样,甩都甩不掉。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按到触发按钮,什么时候会祈祷自己睡着之后长眠不醒,什么时候被抑郁情绪攻城掠地,她没办法控制,她预料不到自己在未知的哪一分哪一秒突然爆发,她雀跃,却又恐惧。
“我......”辛偞欲言又止,她从未和人说过自己的问题,罗允菲知道那也是辛轶姚告诉的,此刻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启齿,她想,两个人如果没坦诚交心,绝对不会是舒适的关系,“陈冽我......”
陈冽看着她,拇指轻轻地按着她手背上的骨节,“需要时间考虑吗?”
辛偞点点头:“嗯......”
“那需要多久,一天,两天,一星期,一个月?”
“让我好好想想......”
“辛偞,你在害怕什么?”
陈冽伸手托住她的下巴扳过她垂着的脑袋,让她直视着自己,两道目光,一道穿透力十足,一道却复杂难奈,“我不够好?”
辛偞摇头,他很好,真的很好。
“我不够帅?”陈冽接着问。
辛偞脸有些热,继续摇头,帅,谁还能帅过他?
“你不喜欢比你大的?”陈冽又问。
“不是......”
“不喜欢我的那些朋友?”陈冽在用排除法,他得知道辛偞有所顾虑的原因。
“他们很好。”
辛偞对于澳的印象差到不能再差,但给她衣服的童苏、臭屁的林劢、一表人才的郭兆南和精怪的商迪都挺不错的,她虽不熟悉,排斥心却不是很重。
“你觉得我家庭复杂?”陈冽一时竟分不清自己的雄厚的家庭背景是好是坏了,权势和金钱他虽然不在意,但终究是他一出生就拥有的附属物。
辛偞继续摇头。
“你害怕我?”陈冽微微松开握着辛偞的手,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她眼里是不是早就成了一个亡命之徒的行径,正常圈子的人谁会动不动拔刀杀人,想到有这个可能,他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可辛偞听见他这问题,竟咧嘴笑了起来,害怕他,她为什么要害怕他,她仰慕,钟意,怎么会害怕呢?
“笑什么?”见她表情轻松起来,陈冽松了一口气,他太怕自己的以前会让她敬而远之了,辛偞这样正经的姑娘,未必会瞧得起他成日里打打杀杀的校霸吧。
“那你说说,你喜欢我...喜欢我什么啊?”辛偞咬着唇卡巴着眼睛瞧着他,问了这样一个陈冽猝不及防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