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冽醒来的时候已是早上,窗帘透出半隐半现的光,他迷迷蒙蒙睁开眼,便看见坐在沙发上用手杵着脑袋眯着眼睛的辛偞,她一夜没睡,眼圈乌青,马尾散了下来,长发半掩着巴掌大的脸,身上套着一件夹克,盖住了裙子上的血迹,隐约还能看到一星半点。
他记得昨天晚上去找了辛偞,在后巷还吻了她,可什么时候晕倒,怎么来的医院,他想不起来了。
看样子,是辛偞送他来医院的,病房还是之前那个VIP病房,对面桌子上的白玫瑰花束都没变。
这么说,辛偞可能已经知道什么了吧。
陈冽伸胳膊摸向床头的手机,动作很轻,没碰到什么,辛偞看着很累,虽然她这个姿势肯定不舒服,但他也不想吵醒她。
昨晚辛偞说她陪陈冽,林劢他们本来想让她回去休息的,他们一大群人让个小姑娘陪夜,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但郭兆南说了句话他们都不再坚持了。
郭兆南说,走吧咱们,明天再来,反正老大醒过来想第一个看见的肯定不是我们。
大家面面相觑,果然还是你懂老大。
童苏走之前把身上的夹克给了辛偞,她不回家换衣服,身上这么多血,看着总归有些吓人,穿外套挡一挡也是好的。
辛偞没推脱,穿上了童苏的衣服,她很感谢童苏的细心,不然她实在不敢低头看自己,像恐怖片女主角一样。
送走他们,辛偞坐在病床边陪了陈冽一夜,直到天亮的时候实在撑不住了,才去沙发上眯了一会。
不过也只是眯了一会,睡得不熟,外面的光隙照进来,一下就把她晃醒了,按了按太阳穴睁开眼,就看见陈冽躺在床上歪着头正看着她,唇角似乎还带着笑。
笑什么,都伤成这样了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辛偞捋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坐正了身子。
陈冽拍了拍病床边,声音有些喑哑:“坐这儿来。”
辛偞没忍住困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起身坐到了陈冽身边,她见他不回答她,继续问道:“问你话呢,感觉怎么样了?”
陈冽咧嘴笑了笑,把左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握住了辛偞杵在床上的手,还是冰冰凉凉的,没什么温度,“好多了,没那么疼了。”
“帮我把床摇起来吧,这么躺着不舒服。”陈冽其实是嫌平躺着不能和辛偞面对面,歪着脖子看她太费劲了。
辛偞没动那只被陈冽按着的手,微微探身摇起了床,陈冽脸色的确有了些血色,不似昨天那样惨白,但想起昨晚,辛偞还是恼怒,“你受伤成这样还来找我干嘛?刀口那么深,我都替你疼。”
陈冽听着她的数落还是笑,第一次看她不是那副沉郁的表情,很是欣赏,“担心我啊?”
辛偞脸一板,又恢复如初,“鬼才担心你,怎么你能像永动机一样造血吗?流那么多血,不要命了啊?”
顺着光,陈冽这才看见她小臂上还沾着他的血痕,裙子下摆也有不少,身上的夹克拉链没拉死,半掩着,他用右手微微掀开,白裙子上一大片干涸的血迹,暗红的刺眼。
原来他淌了这么多血啊,她昨晚一定很害怕吧,女孩子看见这样惊悚的画面不会不害怕的。
“要命。”他当然要命,没有命了他还怎么和辛偞谈恋爱,“我只是...只是想见见你。”
辛偞目光一顿,咬住了唇,她何尝不想见他,可见面哪有养伤重要,“那下次,你想见我,就告诉我。”
陈冽的笑意愈发刺眼,笑的她脸都要红了,至于这么得意吗?
“笑什么笑,别笑了。”辛偞佯装生气,“再笑我不来了。”
陈冽一听,橡皮泥一样收放自如,立马收起了笑,可见他如此听话,辛偞却笑出了声,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好看。
“这衣服,不是你的吧?”陈冽看这外套穿在辛偞身上一点都不合身,她瘦瘦的,衣服却有些宽松,明显不是她的,况且昨天见她,她也没穿外套。
“童苏的。”辛偞瘦,童苏比她骨架大一点,衣服自然不合适辛偞。
陈冽有些懵:“童苏?昨天谁来了?”
辛偞眼珠转了转,答道:“童苏,于澳,还有三个小帅哥。”
陈冽直想拍脑门,趁着他没意识竟然全都见了面了,这几个男的嘴碎话多,尤其是林劢,不知道和辛偞瞎说什么了没,说不准他怎么受的伤辛偞都已经知道了,“那,他们跟你瞎说什么了吗?”
辛偞摇头:“没说什么,都挺好的。”
她可不能把叫她嫂子这话说出来,那不成挖大坑给自己跳了嘛。
陈冽稍稍松了一口气,还算听话,没给他丢脸,“等有机会我介绍给你认识。”
辛偞嗯了一声,其实不用他介绍了,昨天那仨男的都已经极其殷勤地告诉她他们姓甚名谁了,也知道陈冽是他们的头儿了。
“对了,昨天院长也来了,说要通知你爷爷。”辛偞突然想起来江院长的来访,她没想到陈冽的家庭背景这么深,爷爷竟然是以前的首长。
陈冽听见“通知你爷爷”五个字,脸都木了,要是让他爷爷知道,那必然震三震,“通知我爷爷?通知了?”
辛偞瞧他紧张的样子直想笑,摇了摇头道:“林劢,和那个叫郭兆南的帅哥,跟院长说不要告诉你爷爷了,院长答应了,应该不会的。”
陈冽松了一口气,果然不是捡来的兄弟,还是懂他,办的好啊。
“为什么不让你爷爷知道你受伤了?”辛偞疑惑,怎么进医院了不让告诉家里人呢,连爸妈都不说。
“我爷爷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把这件事挖个底朝天,我就是太了解他这个性格,所以尽量不让他听到我不好的消息,他年纪大了,不想折腾他了。”
陈冽是陈首长唯一的孙子,从小对他既宠爱又严格,以军人的标准去要求他,但只要听到陈冽出什么事了,就急得不行,陈冽高中时候的壮举他一直没敢让陈首长知道,巧的也是那段时间陈首长在香港养身子,只在逢年过节才能见到陈冽几面,所以才能瞒的滴水不漏。
虽然陈冽上了大学,学了法律之后就改邪归正了,但他时常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对不起爷爷,从小爷爷就以军人的严苛标准去教育他,物极必反,他上了高中却开始打架斗殴,实在不算什么听话的孩子。
辛偞很理解,就像她生病有事的时候也不愿意告诉辛轶姚,报喜不报忧,自己的事情总想自己承担,不想让家人担心。
可一想到陈冽给于澳挡了一刀,她就后怕的很,虽说现在没什么大碍了,但好好的为什么会动起刀子来呢?
“你们...为什么会和那些人有纠缠啊?”辛偞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她得知道原因,不能这么被蒙在鼓里,而且,她也不太明白童苏他们为什么叫陈冽老大,怎么像是黑帮团伙一样?
陈冽一听这问题就知道他们几个已经告诉辛偞了,瞒也瞒不住了,说实在的,他没太想好应该怎么跟辛偞说,说他以前是怎么当校霸的,怎么混社会的,但话都已经问到嘴边了,不说出来会不会让辛偞觉得他存心瞒着她?
毕竟他说过,以后他的什么她都可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