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梅潜走远以后,赵括对着窦不怕说道:“你真觉得梅潜会兑现承诺吗?”
窦不怕咧嘴一笑,说道:“不重要的,主人。”
赵括带着窦不怕搜索着鬼哭山的山脚,好奇的说道:“就你这温吞的脾气,在阴间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招欺负?”
窦不怕思索了一会,回答道:“最近几百年过得还算安定。因为所有能被抢走的东西,都已经被抢走了。其他鬼欺负我,我也不反抗,可能是他们觉得有些无聊了吧。这些年就过得安定了些。”
赵括听得有些同情他,便问道:“其实今夜从你和我的对话中,可以看出来,你除了胆小之外,其实是一只很懂事的鬼,善良,知分寸。你在阴间就没有什么朋友吗?”
窦不怕听到朋友这个词,笑了笑,说道:“主人,阴间没这么多讲究,各个阶层,都是定死了的,上层如何,我们不知道。但对于下层来说,强者吃肉,弱者当狗。这就是规矩。而自从我们四个被划分到九等之下以后,就失去一切资格了。没有鬼想和我们沾上关系的。”
赵括在一边沉默,若有所思。
窦不怕也打开了话匣子,主动说道:“其实以前我也跟过其他主人,他们可能比你现在的实力强,或者天赋高。但我觉得,跟着你和跟着他们是不一样的。说一句大胆的话,如果没有黑无常大人定下的契约,我可能不会选择成为你的奴仆,但是一定愿意追随你。”
赵括自嘲地笑了笑,想起了上一世也有盲目追随自己的人,而那些人的下场,一个比一个惨。
“我不值得。”赵括说道。
窦不怕摇摇头,说道:“主人,相信我。我看人还是挺准的。其实,以前总听夏筑他们几个说,上层的鬼们,相处得多么和谐,当时我也不太相信。但见到你之后,我信了。虽然你为主,我为奴。你也并不是什么强者,但在那两个神仙打架的时候,你没有抛下我不管;在那个道士说我是秽物的时候,没有马上和我撇清关系,甚至在被李修圆发现,面临死亡的时候,还会挡在我的前面。今天晚上,你还要把李修圆的身体留给我……这些事,我都记着呢。”
赵括看着满脸感动的窦不怕,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窦不怕看着面色复杂的赵括,突然嬉笑道:“主人,别看我说了这么多,遇到危险,我还是第一个跑的。这是本能。改不了的”
赵括也咧了咧嘴,说道:“知道了。”随即便话锋一转,煞有介事的说道:“窦不怕,说起来,你会不会是隐藏最深的一个?实际上你是天庭的奸细,想要以我为跳板,一举吞并地府?”
窦不怕赶紧伸出白骨爪子来,捂住赵括的嘴,那胆小鬼害怕的颤音再度出现:“主人诶!你可别瞎说!被黑无常大人他们听到,我就完蛋了!”
赵括也不再逗他了。
胆小鬼依然心有余悸,便再度补充道:“主人,谁是天庭的奸细也不可能是我啊。你看,姚一口骨头最硬,每次挨揍都不求饶,一点都不像个鬼。夏筑到阴间之后,天天都有人烧纸钱下来,烧了上千年!估计灶王爷都收得没她多!而那梅潜脑子好,又喜欢算计别的鬼!秘密又最多!这天庭的奸细,怎么算也算不到我头上啊!主人,你可不能这么污鬼的清白啊……”
赵括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说道:“好了好了,瞧把你吓的。你再这么叽叽喳喳个不行,我就把你掰成两节!”
窦不怕这才不再说话,又恢复了那个战战兢兢的胆小鬼模样。
经过好一番折腾之后,赵括终于为窦不怕找了一个身体。
一只红毛怪物,也就是之前吓到过胆小鬼的兔子。
虽然这一晚上收获不多,但兔子并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赵括毕竟也是将门出身,从小习武,又在军队中待了许久,自然有些武艺。所以猎个野狼、山蟒什么的,也不是很困难。
因此,今晚赵括本来给窦不怕准备的,是一条胳膊粗细的蟒蛇来着,但窦不怕却觉得蟒蛇太吓人了,容易被揍。还是兔子好,长得人畜无害,还跑得快。
赵括拗不过他的性子,也就由他去了。
于是,一人一兔回去找其余三鬼,也就是赵括之前点燃的那堆篝火处。
但就在他们靠近篝火大约百米的时候,化身成为一只兔子的窦不怕,突然咬住赵括的腿。
“主人,有情况!”窦不怕焦急的叫唤道。
赵括对于窦不怕的预警能力,自然是十分信任的,闻声便放慢了脚步,警惕地缓缓靠近。
“是人还是什么?能感觉出来吗?”赵括问道。
“应该是人。”窦不怕回答:
“实力怎么样?和李修圆比。”
“差远了。但是人比较多。咱们还是打不过。”
赵括真的想抓出黑无常来打一顿,这鬼哭山,不是三个王朝都不敢染指的人族禁地吗?
为什么这一晚上,自己就能碰到两拨人?
但发牢骚归发牢骚,赵括依然在谨慎的往前靠。
而窦不怕则窜上了赵括的肩头,瑟瑟发抖。
过了一会,大概走到了离篝火七八丈的位置,赵括透过前面的大树,隐隐约约看到了篝火周围的情况。
姚一口和窦不怕缩在一颗树后,面色惊恐。吝啬鬼不见踪影。
而惊恐的对象,来自于站在对面的一队披甲军人,大约十七八个。为首的应该是个女子,穿一身蓝色劲装,长发束在身后,颇有几分姿色。
此时这个为首的女子面露凶气,同时又有难以掩盖兴奋
“大胆阴物,可算被我逮到两只!看我不打你们个魂飞魄散!”
说罢,女子从腰间取出一张黄色符纸,夹在手指之中,嘴上念念有词。
霎时,那符纸无火自焚。但燃烧起来的却是青色的光芒,火焰摇摇晃晃,烧得极慢,不像是烧纸,像是在烧香一样,颇为诡异。
一旁的甲士都自觉地保持着防御阵型,双手持刀,护卫着中间的女子。
站在赵括肩头的窦不怕焦急出声:“主人,那是杀小鬼的化秽符。这女子看起来是个二流道士,不太熟练,符纸祭得不快,但要是等那符纸烧完,这女人一念口诀。姚一口和夏筑就要被鬼火烧死了!”
赵括点点头,但并没有着急去喝止那的女子,而是立马问道:“窦不怕,这一队士兵里,你觉得有高手吗?和我比怎样?”
窦不怕用力的嗅了嗅,说道:“大多是练武的汉子,有些本事,和主人差不多。但是那女子旁边,脸上有大刀疤的那个,应该挺厉害的。”
赵括轻轻地撇下一根树枝,一边把树枝在地面的石头上磨尖,一边和窦不怕说道:“窦不怕,我需要你帮我救他们两个。时间很短,仔细听接下来的话。我们现在在西边,你一会窜到他们东边……”
窦不怕胆小的本性又暴露了出来,兔子眼睛里满是受惊的眼泪:“主人,别……我害怕……”
赵括一巴掌拍在兔子脑袋上,呵斥道:“不是让你送死!让你做你最擅长的事!逃跑会不会?别打断我!”
兔子委屈的点点头。
赵括接着说道:“你的任务分三步:一、到东边去,离得远点也没关系,一定保证自己的安全。二、就位以后,尖叫一声李修圆,声音要大,要惨,就像是临死之前的喊声一样,一定要让他们听到。三、他们如果去追你,你就跑,跑得越远越好!记得在路上留下记号,方便我去找你。只要我活着,你就死不了,明白吗?明白了就重复一遍!”
窦不怕听着赵括的话,情绪逐渐冷静了下来,一方面,好像这个计划确实不需要自己以身犯险。毕竟对于逃跑,窦不怕还是有自信的。
另一方面,赵括的一句“我活着,你就死不了。”确实也给了窦不怕很大的安全感。而窦不怕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来自主仆契约的力量。
接下来,窦不怕一字不差的重复了赵括的话,一人一兔便开始行动了。
兔子撅着腚,飞也似的跑向东边。
赵括手中的树枝,也很快磨得锋利起来。
赵括上一世毕竟也是从小习武,基本的轻功和藏匿还是熟练的。他又缓缓靠近了篝火那边,距离最近的甲士,大概只有四丈远了。
而姚一口和夏筑已经是认命的姿态了,二鬼也不再隐藏,而是瘫在树前,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呵,其实也没什么沮丧感觉。二鬼不是第一次作为附赠品,被召唤入人间。也不是第一次直接被抛弃,被放弃了。
都习惯了,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死在对面女人手上,大不了就是忍受几日焚身的痛苦,再回到阴间受众鬼欺辱罢了。反正几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而距离二鬼不远处,赵括看着那女子手中,只剩下一小片的符纸,他屏住呼吸。
窦不怕,就看你的了!赵括心想道。
赵括手中握紧了那根脆弱的树枝,掌心开始出汗。
这是他这一世的第一场战斗,他不能再看着自己的部下,死在自己面前了!
窦不怕!就看你的了!赵括心中大喊。
“李!修!圆!”
一个远远超过赵括预期的凄惨声音,响彻了这片夜空!
也拉开了今夜这场战斗的序幕。
护卫的甲士,在刀疤脸的指挥下,转头看向东边,迅速往那女子身边靠拢。
那女子仿佛受到了惊吓,手中的符纸摇晃一下,本来就燃烧极慢的火焰,又黯淡了几分。
而西边的赵括早已蓄势,那一声大喊便是冲锋的号角。
像老虎一样弓着身子的赵括,四肢并用,刨地而飞,几步便跨出了四丈余的距离,飞身到了一名甲士面前,那甲士虽然注意力都放在东边,但毕竟也是个老手,对致命危险的预知还是有一些的。
他微微回头,猛地看到面前窜出一个野兽般的黑影。
甲士本能的持刀劈下。
赵括拔地而起,惊人的弹跳力,让他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双脚离地,跳过了甲士的头顶。
这时那甲士的迟来一刀这,才劈了下去!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口子!
而飞身而起的赵括,右手抽出了一直咬在口中的锋利树枝,在空中猛地转体,就像是个巨型陀螺。
赵括伸手,狠命的一扎,本来脆弱的树枝就像是一只毒蛇一样,死死地咬在了甲士的脖子上。
鲜血四溅!
赵括因为空中完成转身,所以安稳的落在了甲士身后,他一手握着刺入甲士脖子的树枝,一手化作虎爪,搭在了甲士肩膀上,猛地一捏,发出清脆的声响,甲士的胳膊便脱臼了,无力的垂了下来。
赵括这一系列快如闪电的动作完成以后,那甲士吃痛,喊出声来,其他人这才发现身后的异样,转头望西边看。
赵括却一跺脚,已经带着那个瞬间重伤的甲士,退出一丈多远的距离,警惕着盯着众人。
这一系列的战斗,只是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场上的局势却已经大变。
“现在,来谈谈条件吧。离我远点,谁敢过来,我就弄死他。”
赵括一手钳制着重伤的士兵,另一只手握着那致命的树枝。
赵括喘着粗气,脸上满是那士兵的鲜血,狰狞无比,映衬着他那漆黑的瞳孔,以及说话时冷静的口吻,让此时的赵括宛如真正的地府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