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就这样被无助选上
在景川说完那个惊讶加恐惧的“什么”之后，他的手机摔在了地上，在原地愣了大概十分钟。在很久之后，他回忆起当时的感受，只觉得自己的大脑所有的神经都坏死了，那十分钟是他生命里一次漫长的空白，一切悲伤的消极的丑恶的欲哭无泪的东西在那十分钟里都挤在大脑里，像小时候吃的跳跳糖，在脑子里噼里啪啦地炸开。
在那句什么之前，巴叔在电话那头用颤抖地声音说。
你快点回来吧，你爸妈在这里。
“再见了小时候，懵懂的我，现在的梦已经成熟，风在朗诵，下课的钟，时光静静的走…”
徐徐夏风吹起少女浅黄色的裙子，毫无杂质的纯洁歌声。蒋沛珊穿过幽长深绿的梧桐树的道路，明媚的太阳光透过巴掌般的叶子洒下星星点点的光。道路旁买有买冷饮的小摊，顶在小摊之上的大阳伞挂着海豚铃铛，它们互相摩擦发出清脆的响声，让这个炎热的初夏充满着大海的浪漫。
今天的蒋沛珊像个闭月羞花的大家闺秀。身着及膝的浅黄色小洋裙和糖果鞋，柔顺的黑发分成两股扎垂在耳边。本就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她，这种打扮在适合不过了。
如果要问为什么她会突破心理障碍，居然这样打扮。那么让时间倒流两天——五一长假的第三天。
天还没亮，蒋沛珊的手机就迫不及待地狂响不止。她从被窝里张开眼睛拿起手机，在看到液晶屏上显示“痞子川”这三个字后，就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拒听键…
然而，景川还是没有放弃，隔了三分钟，电话又开始播放布兰妮的《everytime》，蒋沛珊投降了，她接了电话。
“你不睡觉，不代表我不睡觉”
蒋沛珊说完这句话，对面就沉默了大约十秒钟，最后景川小心翼翼地问：“小妹妹，让蒋沛珊接电话好么？”
“——我就是”
“啊！怎么可能啊！你的声音什么时候变成还在****的小孩子了！”
“你的错觉…”
啊拉啊拉…终于知道景川刚刚在沉默什么了…要知道每个女孩子在早晨接电话的时候，声音听起来都很柔软很疲敝，一般来说，男生都会把这种小孩子气的声音规划到，撒娇这个行列。所以…
“哈哈你这是在撒娇吧，是不是看我生日快到了才这样子的啊？”景川好想在一个很吵的地方，周围有音乐的声音也有人说话的声音，而且从语气上感觉，景川有点醉了。
“屁，你有事么？”
“没事就不可以找你啊？伤心啊，五一长假都过去三天了，你不会和扑克脸玩happy了吧，这臭小子，看我这几天不在就不遵守承诺…”
“你不会是找我抱怨吧，简尘没来找我，一直都没来”说到这里，她想到对面的简尘，真的很遵守和景川的承诺。一直都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对面的窗户也一直都是紧闭着的。按理来说，在这种初夏的夜晚应该能听见他演奏出悠扬的吉他声或者钢琴声，可是这三天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的让人有点毛。
“哈哈，你别给那个小子说好话喔…”
他想接着说下去，可是电话那头突然有争吵的声音，甚至能听到玻璃摔碎叮呤框啷的声音。蒋沛珊的心揪在了一起…
“喂？景川？你那边怎么了？喂？说话啊？”
她竭力大喊，电话那头，景川喘着粗气急急忙忙说了声对不起后，就挂了电话。忙音打断了一切。太阳已经出来，屋子里有了亮光，好像生命在倒计时一般，能听见滴答滴答的倒数声。
很久之后，景川来了一条短息：蒋沛珊，后天是我生日，我希望你能陪我过，嘿嘿，要穿的很淑女喔，因为我想看看大家闺秀的你。你一定要来，我不想我第十七个生日，也是自己过的…
我不想第十七个生日，也是自己过的…
我不想生日也是自己过的…
我不想自己过…
这样说……难道……一直都没有人陪过你过生日么？呵呵…和我一样呢…
一个人站在川流不息的马路旁，来来往往匆匆而过的人群让这个夏天好像更热了。幸好有头顶巨大的梧桐树遮挡了些毒辣的阳光，否则中暑的人绝对很多。
绿鸟，这种昭溪市特有的鸟，站在梧桐树的指头上叽叽喳喳地浅唱，因为它的颜色和梧桐树叶的颜色一模一样，所以很少有人能在这个被梧桐树覆盖的城市里看见绿鸟的身影，只能听见它比夜莺更动听的声音。传说，如果你能看见头顶上的梧桐树枝上停着绿鸟，那么，你将会得到星星的保护，从此不再孤单…
这是曾经的曾经，蒋沛羽告诉蒋沛珊的，他抱着蒋沛珊坐稻草堆上，她看着自己的哥哥仰望天空的表情，那个故事就在心里扎了根。虽然是传说，但是蒋沛珊一直都相信只要看见绿鸟停在头顶正上方的梧桐树枝上，就会得到保护。就像现在，她猛地抬头，一只娇小的绿鸟就瞪大它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蒋沛珊，一眨眼的功夫好像就又看不见了…
刚刚的…是绿鸟么？
“在看什么？”
蒋沛珊顺着声音看见了站在自己身旁的简尘，他微微弯下腰双手环在一起嘴角有浅笑的痕迹。淡蓝色的短袖衬衫和水色的牛仔裤再适合不过他这种来自遥远北极星般0°的气质。小四不是说过什么我是冰雪的王爵，我是末世的苍雪这句话么？那么一定要把这句话改成：简尘是冰雪的王爵，简尘是末世的苍雪。
“在看绿鸟…呵呵…”
“绿鸟？你不会真的相信那个哄小孩子的传说吧…”简尘用好笑地盯着她打量，真的有震撼到，一辈子见过的美女不少，可是蒋沛珊这种震撼到心灵的美还是第一次见到，从她身上好像能闻见隐隐约约的山茶花的气息。
“我信，因为是羽告诉我的…”
“蒋沛羽？”
“恩，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景川，让我来的”
“啊？他怎么自己不来？还有生日让别人替他来的？”蒋沛珊说话的口气明显有些生气，但是她的眉头立刻皱在了一起。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远处的派出所，景川从里面跌跌撞撞地出来，他身后站着两个毕恭毕敬的保镖，他钻进了一辆黑色的奔驰S600里，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简尘和蒋沛珊找到一家装潢高档的餐厅里，准备吃午餐。他们选择了一个靠近落地窗的位置，那里的菜单全是英文，服务生都比顾客多。简尘仿佛一个常客一般，连菜单都不拿，优雅地用英文报出了一长串菜色的名称，细心的他还不忘点了几道清淡的菜给蒋沛珊。
但是，他最想呵护的公主，好像心思并不在吃上…
蒋沛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着手机，她两眼放空望着窗外，只要手机一有动静她就立刻打开手机看看，但是每次都是一副失落的表情。虽然外人看不出她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有什么情绪的波动，但是他却很清楚…
“有乖乖喝药么？”
“啊…嗯…”
“我有问过医生，建议还是开刀”
“呵呵…喝药就好了…我…真的不想开刀就算死也不想…”
简尘看着她忧伤的表情，觉得自己的话题好像选错了，第一次他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惭愧感。他多想让时间倒退到刚才，他多想不要开始这个悲伤的话题，他多想她能做手术，然后笑着活着…
“简尘少爷？”
餐厅的旋转楼梯上下来了四个人，一个打扮华丽高贵的中年女子、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一个穿着漂亮小礼服的少女，还有刚刚在说话，带着白手套的男人。
蒋沛珊仔细一瞧，那个穿着漂亮礼服的少女不就是蓝曦曦么？那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中间的一个长得又特别像简尘…
她想想刚才的话，又看看蓝曦曦和简尘错愕的表情，她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的立场很像一个人人唾弃的职业，小三。
“珊珊？你…”蓝曦曦开心地拉起蒋沛珊的手，她笑起来的眼睛像弯月一样动人。她穿着礼服梳着发髻像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但是当她恍然大悟的时候，眼里的笑意不见了，反而让别人觉得有一丝丝…怎么说呢…的可怜。
原来，珊珊和简尘，是真的…
“爸妈，您们怎么在这里？”简尘的虽然很不爽但是依然用了敬语，他说话的口气顿时没有了刚才的浅浅温柔而是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冰冰。
“带未来儿媳吃饭！你有意见！”简尘的爸爸好像比简尘还要冷，他的目光从简尘身上转移到了蒋沛珊的身上，他好像想不起来当时在南若山那个帮助简尘完成音乐会的女孩了。
“没有…”简尘低低地说。蒋沛珊看见了他紧握着的拳头，想到一个被束缚的简尘，她的心又凉了。
“没有就现在跟我回去！别像个无所事事的小孩一样，付管家，带少爷回家”
“我不要”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要”
说完，简尘想拉着蒋沛珊的手冲出了餐厅门口，但是身后的蒋沛珊却没有要跟他走的意思，她说：“该走的不是我们，是我，你还是好好听你爸妈的安排吧…”
蒋沛珊走了，简尘想追上去，可是他父亲的一个眼色，冲他指了指站在一边的蓝曦曦，他低下头咬咬牙，忍住心中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愤怒的情绪，他刻意压低声音说：“我不想活在你的掌控之下，我喜欢谁我愿意跟谁在一起，你无权干涉！”
简尘的爸爸妈妈管家甚至蓝曦曦都惊呆了，他们都没有想到简尘会为一个女孩这样…付管家想拦住追蒋沛珊的简尘，但是被简尘的爸爸拦住了。那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那孩子，终于说出心里的想法了”
天空中渐渐布满阴云，昭溪市今年初夏的第一场雨就要来了，不知道又有多少悲伤的骨缝在浅灰色的云层之下渐渐张开，钻进冷风，疼痛难忍。
景川对不起，我没能好好照顾她，蒋沛珊对不起，对于你，我只能说，对不起。
初夏的第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鼻子里窜来窜去的，都是泥土和树叶的清香。
为了躲避身后追来的简尘，已经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穿过了多少条巷子。
眼前陌生的楼房、陌生的街道、陌生的梧桐树，好像都摆出一副想要哭泣的脸，静默在这场雨里。靠着白色瓷砖的墙，蒋沛珊缓缓蹲了下来。她凝视天空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然后又缓缓地放了下来，闭上眼睛，分不清眼角挂着的是什么。
“你还是躲不掉我…”
猛地张开眼，简尘的模样就映在眼前。其实她一直都没有甩掉他，他也没有去管在雨中的她，他只是站在她看不见自己的地方，陪着她一起淋雨。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悲伤，没有署名。只是，它恰好被蒋沛珊捡起，钻入了心底。
过了一会儿，简尘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能感冒”说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挡在头顶，把大雨隔绝开了。这是他刚刚去附近的超市买的。
“好像…又变成一个人了…”
“没有，还有我”
“你回去吧，蓝曦曦会难过的，我，没关系的”
“P.这叫没关系？”
简尘让自己和蒋沛珊共同呆在了大伞下面，他伸手出摸了摸她湿淋淋的脸颊，像在擦拭着脸上的雨滴。
“你在哭，还叫没关系？”
原来，他知道她在哭。
“没有”
“有”
“没有”
简尘拗不过她，把手上的液体放进了嘴里，一股咸咸涩涩的味道刺激了味蕾。他说：“雨能是咸的么？”
她没有说话，她知道，简尘就像蒋沛羽一样，自己的任何心思任何动作，都逃不了他的眼睛。一旦简尘变得温柔起来，她就分不清到底是蒋沛羽还是简尘了。
“我希望你回去”
“为什么？”
“想知道原因？”
“嗯”
“简尘，自己的茧，要自己咬破，才能自己飞，你懂么？”
“嗯”
“那…回去吧”
“嗯”
简尘思考了一阵，他的脸颊疏开一个最灿烂的微笑，他吻了吻蒋沛珊的脸颊，把伞放进她的手里，转身离开。蒋沛珊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时间好像变得缓慢，这样的场景好像旧电影里播放的场景那样，一留一去。
雨大了，模糊了简尘的背影。蒋沛珊拿开雨伞，把脸面向天空说：“我们，都要自己飞了”
不知道这七天是怎么度过的。
一切都变得安静起来，一切就好像回到了过去一个人的空白，在慢腾腾的走着，到时光的终结。
奶奶在五一第一天假期就回到了乡下，临走前她千叮咛万嘱咐蒋沛珊要好好吃药，好好照顾自己。蒋沛珊默不作声地听着，当火车开了，她才望着远去的火车忍不出哭了。
云杉在忙着家族里的宣传和内务，本来打算好和蒋沛珊、蓝曦曦一起去千慈湖露营的计划也被迫取消。不知道什么原因，云杉托蒋沛珊向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之后她的消息就没有了。
蓝曦曦，好像自从上次在餐厅见过面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什么，她和简尘都像消失了一般。
简尘呢？听了蒋沛珊说的话之后也再也没有出现。五一的最后一天，搬家公司就搬空了简尘的家，原来，那个所谓的简尘的家，只是简尘一个练习室而已，其实他真正的家是偏离市区的一栋大别墅，也可以认为，简尘住在哪里只是为了方便上课。
景川，就更不用说了。无论蒋沛珊打多少次电话，电话那头的回答永远是：“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只能每天看着他发来的那条对不起的短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