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的的假期中,小白决定回老家一趟,看望看望奶奶,在深圳时他就偷偷给她打过几回电话。为什么说是偷偷,还不是从小就说不出那种关心的话,也做不出那种乖孩子的亲切口吻,自然就不希望在别人眼皮下干这种事了。归根结底缺少爱的人大概就不善于向别人表达爱吧,其实他也是一个感性的人,好多次看电影哭得泪流满面。
大家或许从小听周杰伦的外婆长大吧,但在小白的记忆里只有奶奶那么印象深刻,虽然很多时候很恨她。但她的皱纹什么时候爬满了脸,他一一见证,那个带着封建思想的女人原来快陪伴他20年了。
在小白的记忆里奶奶生活的点点滴滴他都清楚得很,比如她确实是辛勤得不得了,整日整日的忙,而现在的家主却不见这么热爱劳动了,所以越是逢年过节奶奶越累,她得操劳全家的事务,可谁叫她乐意呢。但她嘴里也满是怨恨,似乎这时代的奶奶一辈都怨恨着呢。小时候自己苦着过来了,长大了要拉扯几个孩子长大,老了还要帮忙带孙女孙子,偏偏不乏一群泼猴儿。于是每次弟弟捣乱了便引得小白也要顺带被骂,谁叫他从不还口呢,或者说不做徒劳之争,因为他的尊老爱幼教养不支持他这么干。于是乎她越骂越有劲了,但小白也习惯左耳进右耳出了。但有时她竟在小白学习时喋喋不休,他便不乐意要反击了,当她停止后却又让小白有一丝丝的忏悔感,不知为何?就当做有自知之明吧,她只是不懂什么是学习,毕竟自个名字也写得歪七八扭的,所以她总会在小白认真思考时喊吃饭,在他写作业时叫他干别的事。对于她来说吃饭时间就是要吃饭,吃完了再干也不迟,所以好多次小白看直播时她关了电视,她只是不懂什么是直播。可她偏偏又总爱问小白学习怎么样,有把握考什么大学,而小白一般淡淡回答:“你又不懂!”所以小白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关心他的学习么?
奶奶搬回乡下住是由于奶奶的身体问题,按理说六十几在现在也不是什么大年龄,可大家都惊奇一晃她要奔七十了,因为她也是个癌症患者,至于是哪种没人告诉过小白,可能每个家庭都喜欢这么瞒小孩吧!只记得她去化疗的那段时间,小白在家过得挺忙的,一边上学一边管家务,尤其是做饭。直至后来小白才知道化疗竟是如此痛苦,想起他从前总讨厌她把头发弄得满厕所都是,虽然没明说,但就是不满。后来便多一份理解了。所以好多次小白看她从厕所缓慢移动出来,便唤起了心中的怜悯之情,不那么刻薄了,平时他们总是针尖对麦芒,谁叫她老爱欺负小白,把什么错都扣他头上,而且是下意识那种。
在乡下也好,有乡里邻居照顾,还无需伺候他人,这样想想自己倒是负担了。那天小白回来看着她正和村里的其他老人其乐融融,脸色也红润了几分。小白咽回了在车上想好的说辞,没敢打扰。直到其他人发现小白打招呼后她才转过身来:“就到了,挺快的。”
“嗯,现在路好走”小白简洁的回到,连一身奶奶也没叫。只听见其他人又在议论他长高了长胖了什么的。
回来小白也知道大家肯定知道了他复读的消息,对于这件事他不想说明什么,只是一段伤心的往事罢了。
她终于得逞了一次,而且是让小白无话反驳的一次,因为她总是瞧不起小白的,觉得像他这种整日不学无术的人怎么考得到。虽然在家待客谈及小白时,总会和蔼的说:“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将来找个好工作,就能挣大钱”,俗不可耐。小白是明明白白的,咽着这口气才努力学习了一学期,就想证明给她看,只可惜现实是冷酷的。好在她似乎并不怎么乐意,还对小白多了几分怜惜,也是如此,小白与她多了一些谈话。
一日晚上小白和她谈及地球的样子,昼夜怎么交替,日全食、嫦娥探月等等,她倒也听得津津有味,活像个听众,偶尔张大了嘴。那时小白可怜她以及和她一样的人,像起她常说的:“当年没读过书,不识几个大字,就是不懂。”这是小白教她手机开机屡屡失败时她说的。又或者是:“人老了,想学也学不动了!”那是小白说她不热爱学习才落得整日无聊时她的感叹,不然可以看个报、听听曲什么的。在她的脑子里始终坚持认为自己没读过书便学不了这些新玩意了。所以小白说活到老学到老时她总要反对。就像她特别喜欢多管闲事,有时让人气得怒发冲冠,却不见她动容声色。反正就是老顽固,stubborn。比如天稍微转凉,便要给你挑好厚衣服,尽管你说不冷,她似乎只信自己的感觉,硬是要你穿。在她眼里似乎对这天气熟悉透了,超越了本人的自我感受。所以下雨天当你鞋子没湿时,她总要说湿了,说你骗她,那时候你应该庆幸你还没疯。不过很多次她强迫小白带伞发挥了奇效,只可惜时至今日小白还是不喜欢撑伞,可能淋惯了吧,尽管大家都管这下的是酸雨。
但她那多管闲事的性情也有一次感到得小白不得了。以前小白是跟爸爸过日子的,但他显然忘了糟糠之妻,以至于小白被扫地出门他却毫无表示,只因为放学回家晚了。那日小白在外面看着天,也没有赖着地,只是渐渐平了啜泣。他记得当他敲姑姑家门的时候,险些又要错过了,半夜谁还不睡了呢。但由于姑姑家房间有限只能让小白去找奶奶了,当奶奶打开门各种嘘寒问暖时小白只是不说话,当她骂爸爸和那个狠心女人时小白便哭得一发不可收拾了,骂得越凶,哭得越烈。之后奶奶还给小白煮了一碗面,小白感动得一扫而光,连汤也不剩。
隔天奶奶和姑姑便联手上门讨说法,以至于至今都给她们留下了个骂名,因为爸爸说是她们把“新欢”打跑的,实际上并没有动手的,对此小白恐怕真的无以回报满是愧疚了。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小白发现她特别喜欢嘀嘀咕咕,自言自语,甚至睡觉时也发现她嘴里在念叨叨的,像是说梦话。有时候小白又莫名的害怕,总怕有不好的事情。还在小白很小的时候,他们以前在老家生活,她从不这般骂咧咧,也不这般埋怨。小白常与她一起下地种花生,播白菜种子,以及插秧,他俩也经营了一大块菜地。小白总爱拔白萝卜吃,洗干净便咬,那种味道现在以及忘记了,只是回忆起来很美好。同时烤芋头和烤番薯也是难以忘怀的。现在在街上买的总对不到味,不知缺了什么,难道那黑乎乎的外表才是我们所追求的?现在回家过年每次都说要烤,可都没干成,好像在这个年代干这个是低贱人才做的事,竟无一人愿意同往,倘若一人倒也没意思,也就保留着这份遗憾到至今。如今她却再也没有教会小白什么了,猛地想起,反过来倒是小白教她用各种电器。其实仔细想来她还是教过小白怎么洗衣服,怎么称呼各位亲戚,可小白认为洗衣服谁都会没啥教的,而对于称呼亲戚那一套小白只是走走样子不走心。而做饭这等大事她却真的从未教过小白,所以小白平时做饭都挺挣扎的,摸不清盐放多少,油放多少,索性是自己一人吃,要是有旁人恐怕是不敢对付这黑暗料理了。
这倒是让小白想起了她的另一大特点,那便是好客。她是那个时代的人总免不了带着那时的风气,比如始终崇尚***。而好客犹其让小白印象深刻,她是典型的无客人便能有多清淡就能多清淡,家里也就小白受得了了。而且一旦有客人来便各种荤菜,绝不嫌多。到最后小白还挺喜欢有客人来的。只是每次剩下的菜就要逼谁谁谁刷完了,可小白偏偏是个小胃王。每次看着那一大盘白木耳打鸡蛋汤,小白果断拒绝,便推迟给爷爷了。可她不听每次依然煮那么多,无论大家怎么奚落她。这让人不得不佩服传统习俗渗透的深度,绝对构成永久记忆,甚至条件反射。这也是为什么总有人要不停的放鞭炮,即使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而一旦是重要的日子就一发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