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有一艘破烂的三桅帆船,在孤独的漂流。
帆船的桅杆还算完好,几片破烂的船帆挂在上面,甲板上全是窟窿,船尾缺了半个,看起来随时可能沉没。
“向您问好,船长。”被绑在桅杆上的独腿骷髅向杰克致敬。
“注意安全,皮埃尔。”
“感谢您的关心。”
杰克开始每天的例行巡视,在甲板上走来走去,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破烂夹克,佩戴弯刀的骷髅护卫,杰克叫他阿隆索。
像是发现了什么,杰克走向前,朝着甲板上撅起的屁股就是一脚。
“菲利亚,又是你,快起来,你这个懒鬼。”
趴在地上的骷髅脑袋只有半个,被杰克踹了一脚后,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似乎刚刚睡醒。然后他看到了杰克,马上右手抚肩,上身微倾,行了个礼。
“啊,是船长,您今天依旧那么帅气。”
“少说实话,快去干活!”
“遵命。”
菲利亚一步三晃,走向了船尾。
这三具骷髅是杰克在别的遇难船只上获得的,被他拿来解闷儿,还给他们取了名字。
挥手让阿隆索退下,杰克走进船长室,躺在了床上。
……
“珊瑚号”是一艘商船,常年从事远洋贸易工作。
新历296年夏,“珊瑚号”载着满满一船货物,从狮心城出发,驶向大洋中的风暴群岛。
杰克是“珊瑚号”上一名普通的见习水手,实习马上要满一年。
船长许诺这次航行结束后,便让杰克转正,这让杰克一连高兴了好几天。
可惜,命运跟“珊瑚号”的船员们开个玩笑,之后发生的事情,摧毁了一切。
返航途中,“珊瑚号”先是遇到了海盗,伤亡惨重,好不容易逃脱后,又遭遇风暴,丢失大量补给,最后迷失在了一片未知的海域。
在这片海域,罗盘失去了作用,太阳每天在不同的方向升起,夜晚的星空不断变幻,浓雾时隐时现,种种异常让“珊瑚号”成了无头的苍蝇,进退不得。
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食物越来越少,淡水越来越少,受伤的人最先死去,然后轮到弱者,最后所有人都完了。
杰克死的不算太痛苦,他是被一刀封喉的,没有遭受其他折磨,窒息的感觉过后,便是意识的困倦。
杰克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不再是杰克,而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罗杰,那是一个神奇的世界,有吃不完的美食,有高楼大厦,有飞机火车,还有电影和网络。
罗杰听信了本世纪是生物世纪的说法,成了一名生物专业的科研人员,年纪轻轻头发掉了一大把。不过一切努力都是有回报的,罗杰参与的项目获得了某个大奖,他用奖金支付了市区房子的首付,交往多年的女友也接受了他的求婚,一切都那么美好。
然后杰克醒了,没有梦中的一切,只有无尽的空虚。
就像刚看完一场关于罗杰的超长电影,杰克这样形容自己的感受。
杰克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清自己的状况,他已经死了,变成了幽灵。
作为幽灵,杰克的身体是介于实体和幻象之间的,正常情况下,他可以像常人一样接触大部分物体,如果他想,也可以消耗力量像故事中的鬼怪一样将身体变得虚幻,拥有穿墙之类的能力。
失去了身体,当然也就没有了五感,但杰克可以用一种能力来部分代替视觉和听觉,他将这种能力叫做灵感。同时,受到体内激素影响的情绪杰克再也无法感知,这种无欲无求的感觉被杰克称为贤者模式。
在杰克的认知里,他是一种只剩下思维的存在,不再受到应激性情绪的影响,只会受到思维逻辑的操控。
用更加简洁的话来说,杰克失去了人性。
可能是巨大的代价换来了力量,杰克的意念变得非常强大,可以使用灵力触手抬起起需要几个人呢才能拉起的桅杆,甚至在实验中将一头鲨鱼撕成了碎片。
杰克很怀念自己的同伴,但他找遍了整艘船,除了几具白骨,并没有发现其他船员存在的痕迹,这让杰克很是遗憾。
不过,让杰克意外的是,他找到了自己的骨头,没有原因,杰克的直觉告诉他,卡在三号休息室角落的一节手指骨就是他曾经活过的凭证,并且,是对他非常重要的东西。
杰克本能的想将指骨收起来,却发现自己在触碰这节指骨的时候彷佛变成了婴儿一般无力,想尽办法也无法移动其分毫。
也许是跟不能抓着头发让自己悬空一个道理吧,杰克这样对自己解释。
为了避免指骨丢失,杰克找来工具,将舱门钉死,完全封闭了三号休息室。
顺便为同伴们举行海葬,将几具白骨随意丢到了海里。
完成这一切。杰克搬到了船长室,占据了这个船上最尊贵的房间,并给自己升了职。
现在,他是“珊瑚号”的船长了,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人生的飞跃。
……
杰克很喜欢躺在床上回忆人生。
最开始是回忆杰克的人生,他想起了自己在家务农的父母,刚出嫁的姐姐以及不到十岁的弟弟和妹妹。出海前,母亲连夜给自己做了一个护身符;父亲表面很严厉,总是骂人,但自己能登上“珊瑚号”还是父亲找人托的关系;姐姐去年刚刚结婚,自己出航前已经怀孕好几个月,如果能按时回去,小外甥也应该出生了;弟弟妹妹正期待着自己许诺的礼物,可惜礼物连同母亲的护身符,不知被丢在海底的哪个角落。
明明是悲伤的故事,杰克却不觉得悲伤,不禁为自己不能悲伤而感到另一种意义上悲伤。
后来的日子的则大多是在回忆梦中罗杰的生活,包括学过的知识、看过的电影,以及认识的人,毕竟,罗杰的人生要比杰克有趣的多。
偶尔杰克也会选择下海游泳,但在水中移动的难度似乎比空气中大了很多,让他很是疲惫,所以他不喜欢。
解除了灵力操控,伟大的杰克船长进入了梦乡。
骷髅们同时停止了动作,“珊瑚号”也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