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仪方公主有喜
他往厅门口外一看,见华衣锦簇,一个个光华灿烂的头挤在门口,不由皱紧了眉头。自然是那帮多嘴婆的杰作!
席漫终于走到了申屠晔面前,咬咬牙,问:“王爷,请你告诉我,我娘最近如何?”
“你娘?”申屠晔拧紧了眉峰,“我说了你可别紧张。”
他握住席漫的手,道:“她回老家去了。”
“你撒谎!”
“我有必要对你撒谎吗?因为你弟弟的事情,她和你们老爷子大闹不止,说什么教子无方,对不住席家的列祖列宗,吵着要老相爷休她。相爷不肯,她竟自己收拾行李,留下书简,说回老家去了。不跟你说,也是怕你急。”
席漫紧紧盯住他的眸子,想仔细分辨他有没有在说假话,竭力想去相信他的说话。
申屠晔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席漫低下了头。她许久没有这样对着一个男人凝视了。
“我要回家一趟。”说什么都是空话,眼见为实。
“好,我陪你去。”申屠晔道,又迟疑地问:“要抱孩子一起去吗?”
席漫想想,孩子就先不要抱过去了。
大厅内的宾客,在总管的带领下,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那群说漏嘴的女客,唯恐王爷当面算账,也偷偷跑了。
两人默默地沿着白石小径走着,肩并着肩。
“其实,老相爷不想你回去。”申屠晔忽然说,“因为席北与仪方的婚事,老相爷并不想见到我。”
他的言下之意很清楚,席相不想见到皇家的人,你,是六王妃,同样会勾起席相的伤心事。
席漫不是不明白,却假装不明白,继续默默前行。
风吹到她脸上。大大的泪珠,簌簌滚落。
她转过脸去,迅速拭去了滑落到下巴的泪。
申屠晔想安慰她,却不知从何安慰。一向想要得到哪个女子便得到哪个的他,并不擅长开口抚慰。即便当初伤心如万琪,也听不到他一句好话。
一直到两人坐上马车,马车辘辘起行,席漫忽然说:“不去了。”
正如近乡情怯,当渐渐逼近真相时,她反而不敢去面对,忍不住要往后逃跑。
只当席夫人——亲切的娘,依旧在世,只当她从未离去,在回忆中细细聆听她温柔的声音,想象她慈爱的笑容。
“去吧,确定了你才会心安,要不始终悬着心。”
席漫不敢相信他竟会说出这样知心的话语。
一路再无他语。
席漫暗自感激他的沉默,让自己可以收拾满心的乱绪。
有时候,适当的沉默,比咄咄不休的劝慰,更让人感激。
进了席家,她特意打量有无办过白事的痕迹。
青草木叶的香气依旧清凉如昔,清洗着她纷乱的心。
老相爷果然不在,她见到了嫂子与侄儿。
侄儿还记得她,一见面已经张开双手,如鸟儿一般扑过来,伴随着明朗响亮的笑声。
“姑姑、姑姑。”侄儿圆滚滚的头在她怀里拱着,仿佛一只小宠物。
“奶奶呢?”她问。小孩子的话语最真实不过。
“吵架、吵架——”小侄儿不住口地说,肥肥软软的手臂缠在她颈脖上。
嫂子赶紧来牵过侄儿,抱歉地笑笑,道:“老夫人跟老爷子吵架,一气之下,竟回老家去了。你大哥放心不下,前几日也赶去了,看看能不能将老夫人劝回来。也难,老夫人向来外柔内刚,只怕你大哥也要在老家多陪陪她了。”
说到后来,已经是半开玩笑,轻松而淡然。
席漫见是如此,又见她头上金簪珠钗一件不少,身上穿得光艳华丽,开始疑心自己听错了。
所谓不在,也可能是娘亲离开京城的不在。
说到底,自己虚惊一场?
她也不由笑起来,是虚惊就最好。
小侄儿趁着大家不注意,竟扑向了申屠晔,顺着腿,如一只猴子般,噔噔爬到他背上,呵呵地笑。
嫂子吃了一惊,呵斥他下来。
申屠晔却不以为忤,反而大手一托,将他托上了肩头坐着,握住他两只手。小侄儿乐不可支,左右晃荡着,看得席漫一阵阵心惊。
然而,会和孩子玩耍的申屠晔,新鲜,难得。
在回王府的路上,席漫忍不住问:“为什么小侄儿不怕你?”
“小孩子的心,都很直接的,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一清二楚。”申屠晔平静地说。
好与不好,究竟应该如何判断?席漫不知道如何评判申屠晔了。
如果不是看到嫂子阔长红裙下的白鞋子,她肯定已经相信了申屠晔为自己所演足的一场戏,相信娘亲尚在人家,生活在别处。
那一夜,席漫再次梦见了席夫人。
她捧着一碟榄角,向自己招手:“来,你喜欢的,吃吧。”那温柔慈爱的声音,与记忆深处妈妈的声音重叠交织在一起。
醒来时,眼角还挂着泪。
原来,缘分竟是这样浅薄。
她没有当场拆穿申屠晔与嫂子,并不是因为体谅他们的苦心,而是不能面对自己。仿佛席夫人的死,完全是自己一手所致。
如果,当初自己告诉他们,席北喜欢的是羽翠眉,有意取消与仪方公主的婚事,会不会又是另外一个结局?
如果席北知道自己的断然出走,竟导致母亲的骤逝,此后还能拥有多少欢乐?
原谅我,请原谅我……
从第二日起,席漫照常抱着宝宝逗弄,唱低声的儿歌给他听。
奶娘说,想不到小姐会用树叶吹曲子,唱起歌来也这样好听。“跟谁学的?”她问,问完后却一脸后悔。在奶娘心中,小姐当然是跟着尤琛学会的。
席漫摇摇头,不答,越发印证了奶娘的猜想。据总管说,昨日众宾客听了小姐的乐曲,不用王爷吩咐,自动留下捐款的数额才走,比第一次的捐款多了整整二十五万两。
仪方公主这几日不太出现了,据说身体不适。
席漫亲自去看她。
恹恹卧在床上的仪方公主,一脸苍白,格外可怜。
“又有什么心事?”席漫笑道,“外面阳光还不错,陪你出去走走?”
“嫂嫂,我,我……”仪方公主脸上笼上红云,神色慌乱。
席漫心中一沉。仪方公主不是有喜了吧?这个消息,绝对可以将六王府炸平将申屠晔炸飞,但是在他飞之前肯定将仪方公主掐死。
她将房内的红袅红丫及坠儿几个丫头都打发出房去。
“你究竟怎样?嫂嫂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猜得出来你的心事?”席漫有意打趣,冲淡心头的沉重。
“我、我可能有喜了……”仪方公主说。
果然如此!席漫皱起了眉头。覃庸!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再搅上一乱棍!事到如今,只能奉子成婚。只是要说服申屠晔,必须要想个更好的法子才行。
还不等她出声,仪方公主又苦兮兮地说:“嫂嫂,我会有几个孩子?我不敢不答应,他想要,可是我真的好怕……”
她怜惜地握住仪方公主的手,触手沁凉,微微颤抖。
“你当时不应该答应他的。有些事情,还是等成婚后再坐比较合适,你还小呢。”席漫轻轻地说,“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商量下如何跟你王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