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飞看着油灯旁边那粒小小的药丸，神情有些恍惚。
一个久违的名字名字在他的耳边回响：“铁卫八鹰。”
……
“来，为我们铁卫八鹰同舟共济生死相系，干！”为首一个铁甲将军豪迈地举起酒杯。
铁甲穿在每个人的身上，看起来就像一尊尊毫无感情的冰冷的机器。
但是铁盔下那一双双的眼睛，却又透着热度与温情。
血腥弥漫的战场上。
铁卫七鹰步步退却，尽力搏杀互相保护，有一猛将不管不顾奋力厮杀，敌人的长矛刺穿了他的喉咙，刺进了他的眼睛，斩去了他的透露，他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失去了头颅的将军依然在搏杀……
所有的敌人都围向了无头铁甲将军一人。
战争的噪音慢慢消逝，战场宁静下来，尸横遍野。
铁甲将军慢慢的倒下去。
七鹰围上去，铁甲里早已血肉模糊。
……
成王坐在灰暗的大殿之上，大殿阴森、幽闭，如同坟墓一般，透着诡异的气息。
“你们都是本王的英雄，你们对我赤胆忠心，我保你们荣华富贵，从此以后，本王与你们同舟共济生死相系。干！”王长袖一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鹰虽然不在了，但是铁卫八鹰一个都不能少，八鹰该享受的荣誉不能少，我已派人将一鹰的妻儿接来，待我登上皇位，将他的发妻封为铁卫第一夫人，将他的儿子培养成铁卫小鹰，世世代代享受你们拼来的俸禄与尊荣。”
“谢王爷。”七鹰举杯。
“你们该成家的成家，该生子的生子，铁卫小鹰还需要新的小伙伴来陪伴呢。”
……
“以后八鹰分散行事，各自待命。”
此时的成王已经登基为成帝。
……
“皇帝是个魔鬼，四哥死了，我马上也要死了，你告诉老六和老八，一起逃命去。永远不要说自己是铁卫，永远不要回来。待我断气之后，你砍下我的头颅，把我的头和身子分开安葬，切记切记。”五鹰用尽最后一口气时候出这句话。
沈雁飞悲痛万分，但始终对五鹰的话不明所以。
他举起长刀，始终没能下得去手，他将五鹰安葬在河边，不待他转身离去，坟墓里传来淅淅索索的扒土的声音，只见五鹰从坟墓里爬出来，失去生命力的灰色的眼见充满怨念的看了一眼沈雁飞，便如履平般淌过齐胸的河水，消失在对岸。
……
透过摇曳的烛光，沈雁飞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郭明岳，看着他目光里充满殷切的期待。
沈雁飞抬头的那一刻，郭明岳一下泄了气。
他从沈雁飞的眼睛里看到了胆怯。
他本以为这么多年同生共死的兄弟一定会勇于担起这个责任。只要沈雁飞主动，他心里愧疚感就会小一点。
可是沈雁飞退缩了，他没有表态。
很多话，郭明岳讲不出口。
这个责任，他只能自己担起来。
沈雁飞突然有些歉意，当年脱掉铁甲隐姓埋名，被郭明岳收留，二人结拜为异性兄弟，一起创下长安镖局，郭明岳如兄如父般为自己置办家业娶妻生子。
可是，沈雁飞真的怕，老五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那一幕，在他梦里出现了很多年。
一天一夜经历一死一生，脱胎换骨不惧疼痛，这话让他立刻想到了被砍掉头颅依然奋勇搏杀的一鹰和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五鹰。
郭明岳叹了一口气，披了一下滑落的夹衣，起身向外走去。
“大哥……”沈雁飞忍不住叫住了他：“大哥，这事儿咱们再想想，你不能去，你是咱们镖局的主心骨，况且廷筠还没回来，我不好跟他交代，我看过了，年轻的镖师里，有个叫马兆才的，功夫一等一的好，若是他肯出这力，咱们把他老娘接来当亲娘养着。”
“可行？”郭明岳仿佛看到了一根稻草。
“可行！”
“快，快唤马兆才！”郭明岳赶紧往外走。
“大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唤。”沈雁飞大步跨出院门，朝门房走去。
不多时，马兆才睡眼朦胧地跟着门房走进沈雁飞的厢房。
待他看到郭明岳和沈雁飞时，瞬间清醒了许多。
“郭局主，沈总镖头。”
“马兄弟，长安镖局这趟百里镖十分凶险，咱们还没走镖，各路神仙都等着过年了，我听说你的功夫在年轻镖师里一等一的好，你可怕死？”
“实不相瞒，小的以前不怕死，现在不能死。小的自幼失去双亲，在少林做俗家弟子学了一些功夫，下得山来混口饭吃，押了几趟镖攒下几个银子，去年娶了个婆娘，今年婆娘肚子争气，怀了孩子，我知道这趟镖凶险，但是拿到的酬劳是以往的十倍，所谓富贵险中求，若我能安然回来，以后就不再干这要命的营生了。”
“好呀，好，好……”郭明岳心不在焉的点头说道。
“局主深夜找我，有何吩咐？”马兆才疑惑地问道。
“没事，你回去吧。”郭明岳挥挥手，马兆才虽然疑惑却也退了出去。
“大哥，这件事你当我是小人，但是你不能心软，只消将药丸哄他吃下，神不知鬼不觉，路上折了性命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我不是心软，那马兆才心里有牵挂的妻儿，就算哄他吃下，也不会愿意为了我们卖命，此时只有你我能办得！”郭明岳再次向沈雁飞投来期待的目光。
“我是真的不行，大哥，我不是怕死，这些年，上刀山下火海，我沈雁飞绝不说半个不字，只是这件事，我真的有难言之隐。”
郭明岳听完，也不再多说什么，拍了拍沈雁飞的肩膀，说道：“本来就该是我扛着。后日出镖，我押实镖，你押虚镖，咱们兵分两路，如果遇到强敌，你尽可弃镖。”
看着郭明岳走出去的背影，沈雁飞犹豫再三，走到窗边，那里站着一只脚踝挂着细细锁链的老鹰。
他手上一用力，搓开了绑着的那节扣。
老鹰犹犹豫豫试探再三，扑棱着翅膀朝外飞去。天空中传来几声苍老的哀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