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回事？”崔林揪着小拐子吼道。
“就是这条路。”小拐子挣扎，“不要撕坏我的胳膊。”
“菲苾，这是怎么了？我的眼前好花，是不是要死在这儿？我还有许多漂亮的裙子没穿，我要把它们送给你——你也应该穿得漂亮——”表姐突然慷慨起来，搂着我，有气无力地咕哝着。
她的话很让我感动。
“我一件也不要，钱也不用你还了。”我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菲苾真是个好孩子，我肯定要还给你，要……”表姐仰面倒在地上。
“你搞的什么把戏？”
就在我以为一定会走出通道，借着手电筒的光线，突然看到前方是死胡同。
一座诡异的高大铜像，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你敢骗我们！”崔林将小皮影儿揉成纸团。
“不，我的衣服。”纸团中，传来瓮声瓮气地哀求。
我虽然痛恨小拐子，却不想让崔林毁了爷爷的宝贝。
“还要找到小剧场，不要毁了它。”
“我们出不去了。”崔林也软绵绵地趴到了地上。
“会出去的，快向上爬。”我忍着阵阵眩晕，拽着表姐向上爬。
崔林跟在身后。
渐渐地，胸中的憋闷消失了，呼吸又畅快起来。
很快，就又爬回到地下河道前。
“不要毁了它。”崔林要将小拐子扔进水中，我飞速夺过来。
“还要让它帮我们找到爷爷呢。”我瞪向小拐子，“如果再敢胡乱走，我就亲手毁了你。”
“哈哈，已经赶不上了，我绝对不会让你们毁掉那场演出。”小拐子大笑。
“哪条是去剧场的路？”
它这次非常痛快，指向另一条通道。
来不及考虑它是否又在撒谎，我和崔林、表姐，一路顺着通道狂奔。
在黑暗中跑了很久，前方出现一道亮光。
光线越来越亮，遂道也变得陡峭起来。
向上攀登，很快出现一层层台阶。
走到台阶尽头，出现一道木门。
门上挂着大锁。
崔林四处寻找，搬起一块石头，就向锁上砸去。
很快，门被砸开了。
我再熟悉不过，是崔林的卧室。
衣服和被子，乱七八糟地躺在床上，地板上。
“能不能换个别的通道走？”崔林难为情地挡在前面。
“没时间了，我可不喜欢看你的东西。”我推开崔林冲上去，跑出卧室，来到走廊。
走廊深处飘来一阵阵，时高时低的喧哗。
我飞奔上前，穿过两条走廊，来到一扇里面响声震天的门前。
一段优美的唱腔，从门缝溢出来。
跟上来的崔林大喊，“戏一定开演了！”
手中的小拐子，激动得全身乱颤，“松开我，我要去看看。”
我推门而入，眼前是剧场的后台。
一股胭脂味儿，和浓重的汗味儿直冲鼻孔。在后台里，竟坐着六七个和我们一样高大的皮影儿。
它们有的正在穿衣服；有的自己往脸上贴脂抹粉；有的咿咿吖吖地吊嗓子，不时抻着脖子，看向舞台。
在衣服架子上，挂着许多还冒着蒸气的，刚熨烫好的衣服。其中，就有我们刚才缝制的。
有一个报目员字正腔圆地，安排每一批上场的小皮影儿。
在一个平平整整的大台子旁边，坐着爷爷。
他正在娴熟地修理一个，和我们一样巨大的皮影儿，身上破旧的绳子和羊皮纸。
他亲切地拥抱了我和表姐。
“你摸到了什么？”我问表姐。
“硬硬的东西。”
“对，我也摸到了。爷爷的脊背上——有硬硬的东西。”
但不容我和表姐再怀疑什么，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手上的小拐子一抖，跳到了地上。
它就像会变魔术似地，摇摇摆摆地变大，变得比我高出一头。
“谢谢！”小拐子冲我摆摆手，一瘸一拐地走向爷爷。
“我的老朋友，你好。”
“你好！”爷爷抬起头，冲小拐子摆摆手。
“哪儿需要修理？”
“我的腿，谢谢。”
小拐子快走两步，坐到爷爷身旁的椅子上，恭恭敬敬地朝爷爷点了点头。
崔林的爸爸一阵手忙脚乱，在台前幕后跑来跑去。
小拐子已经躺到大台子上。
爷爷戴上老花镜，将它先放在水中浸了浸，又展平在一块玻璃上，仔细为它换上新绳子。
“我们——该做点儿什么？”我问爷爷。
爷爷今天穿的衣服很怪，总使我感觉，他的脊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抖动。
“随便干点儿什么。”
我和表姐、崔林，顺着一扇很小的侧门，走到了二楼。
崔林的爸爸，将我们领到一个不起眼的包厢里。
我们盯着台下的观众，和热火朝天的舞台。
“你不觉得很怪？”
“是很怪！”
“这些人怪怪的！”
我们三个，微皱着眉头，局促不安地向舞台上、舞台下的人群里张望。
台下的人群里，黑压压一片，他们的叫声非常奇怪。
我们与他们的距离，不近也不远，但却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台上的皮影儿们，非常卖力地上跳下蹿，舞刀弄棒。
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它们，并没有受到绳子的控制。
最惊讶的是，所有的皮影儿，都与我们差不多大。
它们又唱又跳，又翻跟头——
崔林捅我的胳膊，“快看，那是什么？”
“大惊小——”我没说完，就被崔林的脸色吓坏了。
他的脸，不是一般地苍白！
是啊，我也看到了。
台下有一个女士站起来，顺着小通道，向剧场出口走。
她的背上，有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
可所有观众席上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觉得吃惊。
这是为什么？也许他们没有看见？
可舞台上的灯光非常亮，连我们都看见翅膀。她身旁的人——会看不到吗？
也许是——所有的观众，都有黑色翅膀！
就在我和表姐、崔林，都发出惊叫的同时，因为台上的一个精彩表演，所有的观众都站起来了。
他们身后，扬起无数个黑色的翅膀——
我和崔林、表姐哆嗦着，冲出二楼包厢，冲到爷爷面前。
爷爷刚为所有的小皮影儿修理完毕，他站起来，正要脱衣服。
在这一瞬间，我们像木桩似地定在了原地。
爷爷的衣服，被扔到台子上。
他的脊背上——正扑扇着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