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一半,梅儿的眼眶就红了,不肯再说不下去。
她摇了摇头,道:“算了,不说了……夫人你现在和大人恩爱和满,这样就是最好的。”
商锦儿的心随着梅儿的话,提了起来。
“梅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梅儿移开眼神,含糊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小姐你现在失忆了,也是件好事。”
商锦儿是个固执的性子,最见不得别人说什么话只说一半。不知道下半句是什么,她就会一直想着这件事,更何况是关于她和顾致远的事,梅儿不说下去,她的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今天你必须说明白!我失忆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扯住梅儿的衣袖,非得问清楚不可。
“夫人,你知道了这些事一定会不开心的,还是不说……”
“不!行!”
商锦儿的耐心已经全部用完了,她脸色严肃道:“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去问顾致远,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梅儿拗不过她,无奈说出实情。
“大人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只是……只是你们俩的婚事……哎!”
一提到这件事,梅儿就叹了一口长气。
“来这儿的路上,夫人不是问县里修新河堤的事吗?其实今年年初,之所以新建了河堤,是因为老爷给县衙里捐了商府所有家产……”
安平县一直是个多洪多涝的小县城,离皇都远,道路还崎岖难行,所以上一级对于这个小县城根本不上心。多年来安平县受灾多次,河堤年久失修,所幸没有出过什么大灾,可朝廷就是不管!
顾致远三年前上任安平县县令一职,多次向上级反应,皆是无果。这三年里,商锦儿作为县里第一富家之女,对顾致远死缠烂打的爱慕,那可是传遍了大街小巷,自然也逃不过商老爷的耳朵。
今年年初,冰雪消融,县里那旧河堤失修崩塌,眼看着到了夏季又会遇上那洪灾,可朝廷修河堤的拨款迟迟下不来!县里百姓和顾致远都为这河堤发愁的时候,商老爷找上了顾致远。
“商府全部家产,换来了一桩上好的姻缘,这买卖,划算!”
安平县里,人人称赞商老爷不愧是第一富商,这买卖只赚不赔!县令大人大公无私,用这钱修建河堤,县里百姓可以不用再受洪灾之苦!一举两得,好事成双!
“夫人,我本来不想说这些旧事的,你非得要问。”
“当初大人不情不愿的娶了你,婚后待你冷淡如冰,但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自从你的脑袋受伤,失去了记忆过后,和大人的感情简直是与日俱增!”
“等以后你们感情好了,再给大人生个大胖小子,母凭子贵,大人肯定会对你更好……”
梅儿后来又说了很多很多。
商锦儿坐着听了很久,只是后面的那些话,她都听不进去了。
外面还下着大雨,雨滴落在瓦片上,砸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雨水顺着瓦沟汇成了一道小溪般的水流,冲落下来。
商锦儿失神的从厨房走回屋子里,那雨水把她一边肩膀淋湿了,也没有注意到。
回到屋内,顾致远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紧闭着双目,总是皱着的眉头在睡着的时候才舒展开来,长长的睫毛下面,清晰可见厚重的黑眼圈,就连嘴边,也有一些细小的胡茬冒了出来。
顾致远很累、很累。
多雨之季,安平县里的事务本来就很多,这次差点闹出瘟疫,更是让他忙得身心交瘁。现在终于安下心来,可以松一口气,得到片刻的休息。
商锦儿有很多很多想要问的话,可一看见疲累的顾致远,又觉得自己的那些事和他平时忙碌的大事比起来,简直就是翻旧账、无理取闹……
于是,顾致远傍晚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床边,正抱膝埋头,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的商锦儿。
他的心中猛地收紧。
想都没想,顾致远就起身,伸手将那小小的一团人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怎么了?”
刚睡醒过后的声音是低沉沙哑的,还带着些拖曳的尾音,钻进商锦儿的耳朵里,痒痒的。
她轻轻的推开他,道:“没什么,你醒了就快去吃饭吧。”
商锦儿低着头,昏暗的烛光,照不清楚她的神色。
顾致远也没多想,起床穿好鞋袜,整理了一番衣物,准备出门的时候,回头一看,商锦儿还是坐在原处,低着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又从门口折返,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体温正常。
“头疼吗?”他问道。
商锦儿摇了摇头。
“其他哪里不舒服?”
“没有。”
她并不想说话,说出这两个字过后就侧过头去。
顾致远低眸看了看她故意和他隔开的一点距离,虽然很微小,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沉默了片刻,他又试探性的问道:“你……生气了?”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
商锦儿的后背轻颤了一下,故意压低了些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委屈,她道:“我讨厌你!”
顾致远表情一僵,在她旁边坐下,还没开始问问他做了什么令她讨厌的事,又听见她道:“你干嘛要刨根问底?直接出门不管我不就行了吗?本来我……我不想现在说出来的……”
说到最后一句,商锦儿的委屈再也甭不住了,鼻头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接着,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一帘之隔,外面还有很多人来来往往,她不敢大哭出声,只是小声的抽泣着,眼泪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掉。
顾致远连忙拿出手帕,想要给她擦擦眼泪。扳过她的肩膀,就看见那双红红的眸子,还有眼角脸颊的泪水,让人心疼。
他抿了抿唇,认真的一点一点给她擦拭着。刚擦了,又有眼泪那眸子里有流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
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他喉头一紧,又补充道:“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
顾致远不提还好,一提起他们认识这么久了,商锦儿就更伤心了。
好不容易哄得不哭了,再听商锦儿断断续续把缘由讲清楚,顾致远自认为不错的耐心,几乎磨完了。
“就为了这事?把你伤心成这样?”
商锦儿点了点头,幽怨的瞪着他,道:“你要不是为了我们商家的家产,才不会娶我!一想到这里,我就生气。”
她那是生气吗?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顾致远差点以为她是想起……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望着她的眼睛,双手握着她的肩膀,认真道:“没有。”
“我说,我没有因为那些家产才娶你。”
“大骗子!”
商锦儿想要推开肩上的手,没有成功,继续生气的声讨着:“整个安平县都知道我爱慕你!常常厚脸皮的去找你!给你送的东西你从来都不接受!整整两年时间!要不是我爹看不下去提出那种要求,你怎么会……”
“是我先去商府提亲的。”
顾致远打断了她的话,脸色可以说是非常黑沉,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道:“你失忆了,听别人胡说八道,就全部都信。有些事情,外人怎么会清楚。”
“我这两天也想起了一些事……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是有个女童落水了,我还想起来,我给你送冰糖雪梨、送熏香、送了各种东西,你全都退了回来。”一提到这事,商锦儿就恨得牙痒痒。
“你也太不知好歹了,我送了那么多东西,你一样都不收!”
“不好的事你倒是记得清楚,好的事情一个都没想起。”顾致远冷冷道。
“说到底,你就是不喜欢我!”商锦儿又委屈巴巴的开始抱怨:“我爹也真是的,说好的要给我选个最好的良婿,当年怎么不把我管严厉些,还用全部家产把你祸害给了我……”
祸害??
顾致远眉头一皱。
“是我提亲在先。”他强调道。
“那又怎样?我爹的全部积蓄还不是都给了你。”
事实确实如此,顾致远没法反驳,眼看着商锦儿要一直揪着这个话题,他只能道:“岳父大人现在在皇都做生意,等以后有时间了,我陪你一起去看望他,到时候你自己问他是怎么一回事。”
商锦儿的情绪一下子被稳定下来。
“真的?”
她偏头,那双水洗过的眸子清澈见底,带着期待的光芒。
这样的她,可比刚才那个哭闹的人可爱得多。
顾致远点了点头,“等雨季过去了,县里应该没多少事会忙,到时候我可以告假,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