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营、三营距离二营最近,至多不过三四百步便能同二营汇合。可就是这三四百步,却变成了二营的噩梦。
蛮骑在百步外对二营进行了一轮压制性齐射,然后迅速换上蛮刀,开始冲阵。虽然他们也遭受到二营弓弩手的反击,但损失不过二三十骑。
眨眼间,蛮骑在莫帖的带领下突入到二营阵中。
骑兵的冲击力和速度对步兵来讲绝对是一场灾难,一柄柄雪亮的蛮刀扬起、劈落……
二营一千兵勇支撑起的单薄军阵瞬间被五百蛮骑冲得七零八落。
从高空看,二营中段位置仿佛被铁犁犁过一般,突兀地呈现出一片浸染着鲜血的空地。
无论从哪方面讲,这都是一次堪称经典的骑兵冲阵,从齐射压制到破阵而出仅仅用了两三次呼吸的时间。
也就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二营死伤高达三百余人,混乱更甚。
二营营官和各队队长四处奔走,叱令兵勇们保持镇定,力图维系住阵型。
莫帖风驰电掣般破阵而出,紧接着回旋掉头,复又攻来。这一次,他身后不仅有五百蛮骑,还有迅速赶到的四千五百名蛮族步兵。
二营尚未从混乱中稳定下来,又见蛮兵大军压上,哄然崩溃。
这时,莫帖没有选择趁乱冲杀,而是命令步骑随后驱赶,先是“操控”二营溃兵冲散刚刚赶到他们身后的一营和三营,继而把四营、五营也牵扯其中。
短短几分钟,穆家军左翼五个营完全溃败。
身为主帅,穆凌哥自然没有坐视:二营刚刚被蛮骑突破之时,他便严令一营、三营迅速冲锋,协同二营稳固战线。可莫帖的动作太快了,不等一营、三营赶到,二营已然崩溃,并且趁机冲乱了一营和三营。他又紧急命令四营、五营就地坚守,留出中路让溃逃的兵勇撤退下来。但溃逃的兵勇却在蛮军的驱使下分别冲向四营、五营……
战局变化太快,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得不说,莫帖对战机的把握极为准确,对战局的把控力也极强,而原本乱如散沙的蛮军更是呈现出非凡的战斗素养,以至穆家军左翼诸营一触即溃。
现如今,溃兵如滚雪球般骤然膨胀了数倍,再又向穆凌哥所在的中军涌来。
穆凌哥一时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应对。
“父帅,马上命令右翼骑兵出击,绕到蛮军侧后牵制住他的步兵。”穆黎急急上前谏言:“右翼各营和亲卫队就地结阵,凡溃兵胆敢冲击军阵者,杀!”
“好!”穆凌哥略加思索,当即应下。
接到帅令,右翼五百骑即刻奔出,杀向蛮军。
中军三千亲兵卫队与右翼各营就地布盾结阵,齐声高呼:“冲击军阵者,杀!冲击军阵者,杀……”示警声如滚雷般在战场上传递开来,将数千溃兵呼天抢地的嘶嚎声完全淹没。
莫帖似乎有些意外,挑起眼皮看了眼穆家军中军。下一刻,他扬起蛮刀,疯狂叫喊道:“杀!”
军令之下,蛮军步骑随之改变战法,开始大肆屠杀前方溃逃的穆家军兵勇。但他们也不是胡乱砍杀,而是有意放过那些正冲向亲卫队的溃兵。
溃兵冲阵的一幕即将重演!
亲卫队阵前,五百骑兵怒吼:“不可冲击本阵,从左右撤退,冲击本阵者,杀!”
溃兵还是蜂拥而来。
“放箭!”穆黎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
一蓬箭雨激射而去,数百名逃至阵前的溃兵被当场射杀,溃逃大军为之一顿,而身后的砍杀又紧接着来到。
一时间,哀嚎惨叫声骤起……
六营军阵内,青阳雷眼睁睁地看着这人间炼狱般的一幕,不知不觉间,他的双眼布满了细密的血丝。
憨子早已站了起来,他眼中燃烧着怒火,如果不是青阳雷死命拽着,他早就跟着骑兵队冲杀出去了。
此时,右翼五百骑如同锥子一般向蛮军步兵军阵的侧后方扎刺过去。
蛮军步兵整齐列阵,张弓以待。
他们的弓箭射程可达两百步。
两百步,哪怕骑兵全力突进,也要经历三四波箭雨才能冲到阵前。
相对于莫帖的冲阵,这五百名穆家军骑兵的命运截然相反:三波如同雨幕般地箭矢过后,五百骑兵十不存一。
但剩余的数十骑还是杀进了蛮军军阵,自双方交战以来,蛮军第一次出现伤亡。战斗无比惨烈,看得人血脉喷张。
“杀蛮子!”憨子完全丧失了理智,他嚎叫着,把拉拽他的青阳雷踹倒在地,撞开了身前的兵勇……
青阳雷放声咒骂,手忙脚乱地跳起身,放步去追。
憨子已经冲出六营军阵,回头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哨长,我家里人都死了!”然后,他双手举起硕大的陌刀,向着蛮军杀将过去。
听到憨子这句话,青阳雷浑身一震,如遭雷击般钉在原地。“是啊!”他喃喃着,然后放声大笑,“青阳恒,你在天上看好了,儿子给你报仇去!”他环视了下左右,布好刀盾,飞奔而出。
队长异常震怒,似乎想喝令青阳雷遵守军纪,但他只是张了张嘴,最终连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我爹也是蛮子杀的!”青阳雷的四哨再又跑出去一个。
“我家里已经没有人了,房子都被蛮子烧了!”三队二哨也跑出一个。
“我要去杀蛮子!”
“我也去!”
“还有我!”
擅自出战的兵勇越来越多……
这些人都是穆家军在汤河县就地招募的新兵,他们有一共同之处——全都有血仇在身。
青阳雷跑得飞快,在进入蛮军射程之前便赶上了憨子。他还不忘踹回一脚,一边陪着憨子前冲,一边叱骂道:“你娘的,要死小爷陪着你。但你给小爷记住喽,一会儿得多拉几个垫背的。”
憨子瞪着血红的眼睛瞥来一眼,他没吭声,但用力点了点头。
距敌两百步,没有见到想象中的箭雨来袭。
一百五十步,还是没有蛮兵搭理他们。
一百步,开始有零星的箭矢散射,但被他用手盾护住。
五十步,一队挥舞蛮刀的蛮兵冲了出来,人数过百。
青阳雷知道他和憨子有多少斤两,这种情况下,运气好的话或许能拼死三五个蛮子,然后就会被乱刀砍成肉泥。
但他没有丝毫畏惧,一死而已,他早在投军那天就没打算活命。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队又一队握着蛮刀的蛮兵接连从蛮军中冲了出来,人数怕是超过了一千。
他有些纳闷,这些蛮子也太高看他和憨子了吧,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吗?
然后,迎面而来的那队蛮兵突然散开,只剩下十几个蛮子冲了过来。
“杀……杀……杀蛮子……”身后陆陆续续传来杀喊声,还有沙沙沙地脚步声。
青阳雷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右翼各营都有兵勇追随他冲杀出来,粗略估算应该有一千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