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骊开国得益于百夷发兵十万相助。
可大骊建国后,沈后带走的百夷勇士仅有一万八千人复还,其中伤残者达一万五千人,所余八万皆战死。
因为丧失了十万战力,统治百夷的慎族变得异常空虚,难以对原本便存有不臣之心的各大部族进行有效弹压。
眼见慎族外强中干,各大部族表面仍奉大统领为主,实际均已割据自立。
大统领自是不容百夷分裂,欲图发兵讨伐。可鉴于军力不济,遂秘密遣使进入大骊,恳请沈后率领大骊兵马回援。
然而此时大骊刚刚建国,民生凋敝,将士厌战。世祖皇帝不得不劝阻大统领暂缓举兵,只待大骊恢复些许元气,即请沈后携大军援助。
为表诚意,世祖同大统领缔结盟约,不仅明确援兵一事,还许诺后继之君亦将迎娶慎女为后。
沈后为证,并指定鸾凤刀为信物。
可惜,大骊随后发生了祸及全国的三王之乱,直至世祖晏驾、沈后宾天,此事仍未成行。
圣祖继位后倒是天下太平,但他既不愿发兵百夷,也不愿废后纳新,于是给沈家封侯赐爵,以富贵荣华诱使沈家滞留京城。
挨到第一代沈侯爷病逝,沈家子弟已然没有了返回百夷的打算,索性佯称举家返回百夷时突遇蛮兵,鸾凤刀连同巨万家资悉数被劫。老父已知其罪,一死殉刀。沈家亦无颜再归本族,仿制宝刀一柄,日夜叩拜,谨此赎罪!
对于此事真假,大骊和百夷都心知肚明。
圣祖皇帝乐见其成。
百夷大统领无力追究,如之奈何?!
自此以后,鸾凤刀成了沈家安身立命的护身符,被历代家主供奉起来。
一百多年过去了……
到了沈思德这一代,关于鸾凤刀的密事早已被掩去,他只知道此刀是老祖宗赐下的遗物,决不能有半点闪失。可蛮军进犯,庆宁有危,他鬼使神差的……
武德皇帝:“呵,老侯爷当年一语成谶啊!现在那把刀真的让蛮子抢走了,你也真的仿造了一把。可你不能对着那把假刀叩拜赎罪,还是去把真刀找回来吧。继续供奉也好,就此毁掉也罢,总之不能让此刀现世,否则……”
沈思德没有听到“否则”之后的话,但仅仅这两个字就足以吓得他如筛糠般浑身栗抖。他若早知道鸾凤刀关系到大骊发兵百夷、关系到天子废后纳新,那他一定会严加封存,绝不敢染指半分。至于毁去,皇家倒是就此无忧了,可沈家如何长久?!
寒冬,有雪。
夏风披了件雪狐皮大氅,手里捧了两件,拿来赠与青阳雷和沈骏。
东西是一样的,完全没有任何差别,可待遇略有不同。
青阳雷的大氅被随手抛来,沈骏的大氅由她亲手披在肩头。
沈骏的心情很不好,蹙眉不展。
还是因为流言蜚语,有人说沈侯爷偷偷命令庆宁府给驻扎在城外的蛮军送去大量珍宝。
开始沈骏只当这些栽赃陷害之言是耳旁过风,并未在意。毕竟类似的事情天天有,经历得多了,总能生出些抵抗力。可昨日白煞冷不丁冒出一句:“回去问问你老子,干他娘的啥呢?”这便让他不得不认真对待了。
他已经在雪地里站了整整一夜,可他还是想不通,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父亲会通敌。
夏风为他拂去头上的积雪,目光中流露出惜痛之色。
青阳雷敏锐地抓住了这一幕,开始大肆进行脑补。
白煞出现在远处:“都他娘的造反了,什么时辰了?”
青阳雷打了个激灵,连忙赶了过去。
白煞瞄了眼他身上的大氅:“今天下雪了,正好补上冬夜露宿那一课。”
如果换了别人,绝对会为此发出惨叫。
青阳雷却很认真地点点头:“是要体验一下这种天气,看看对身体有多大影响,也好确定恢复战力的时间,真到战时也就有准了。”
白煞怼了他一拳:“像老子!”然后示意他去找黑煞训练。
青阳雷瞥了眼沈骏和夏风:“不等等他俩吗?”
白煞:“你他娘的应该在雪地里多躺几天。”
青阳雷直接跑开,他不是憨子,知道训练和惩罚的区别。
沈骏在夏风的拉拽下姗姗来迟。
黑煞和以前一样,不以男女、喜恶而区别对待,一视同仁。
白煞完全不同,在旁里明嘲暗讽,令沈骏尴尬不已。
又数日,他连嘲讽也省了,冷眼相见。
再后来,他索性直接漠视,权当沈骏不存在。
沈骏变得愈加消沉,终日难见一笑。
夏风每每看他的时候,眼中惜痛之色更甚。
青阳雷劝了几句,也无用……
岁首前,皇家武备堂放假三日,为每位学员发放了三十两银子的年例。
憨子坐在地上,重铠和陌刀丢开老远,像是在怄气。
青阳雷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踹了他一脚:“进城。”
憨子瞬间跳了起来,高兴得像个孩子。
京城之繁华完全超出了憨子的想象,大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闹市里摩肩擦踵,人头攒动。他的眼睛有些不够用,但张目四顾之时不忘手捂胸口,因为怀里揣着十两纹银。
青阳雷找了家上好的馆子,开了桌二两银子的席面,请憨子痛痛快快吃了顿饭。憨子埋怨他乱花钱,一桌饭菜吃没了好几亩地。
但他显然没吃饱,出来逛闹市的时候又来了一笼屉大肉包,外带好多好多小吃。
青阳雷嘱咐他别净顾着吃,看看给白煞买份礼物,不需要多贵重,有份心意就成。
当然,他自己也要买些礼物……
憨子时刻按着胸口,牢牢护着他那些银子。青阳雷估摸着,就他这种防护措施,扒手指定得绕着走。
然后他突然感觉胸前一轻,等回手摸去,怀里的十几两银子居然不翼而飞了。
嚯,手法不错啊?!
青阳雷自然不会因为丢了十几两银子慌了手脚。他当街站定,迅速分析扒手该如何近身、站位、出手、闪避等相关信息,随之缓缓转向右侧,看向站在地摊前的一排人。
这时,有人似乎故意撞了下他,来自左肩处。他看也不看,翻手间已然亮出匕首,直接抵在那人的喉咙前。
一声惊叫。
地摊前的一个年轻人下意识转头看来。
青阳雷微笑: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