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听年走进病房,看见的是紧紧捏着衣角止不住发颤的陈昕。
她太瘦了,只剩一架完整的骨头支撑着她的躯体,病服套在她身上是松松垮垮的,仿佛只要风一吹,她整个人就会被卷走,被卷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江听年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泪目,以往那个温柔冷静的经纪人,陪伴了她五年的女强人,如今成了一个在病房里难过到哭不出声音,流不出泪的女人。
陈昕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向来人,见是江听年,目光慢慢的从希冀期盼变为了失望,最后沦为死灰般的沉寂。
两人都没有出声,窗外寒风凛冽,撞击的病房里的窗哐哐作响,像是在鸣奏着什么,隐约还能听见树被风刮的沙沙的声响。
最后还是江听年开了口,不忍却又现实,“他已经走了。”
他还是走了啊,还是抛下了她啊,还是留下她一个人了,留她一个人在这空大的病床里,听着窗外万物生灵的悲鸣。
陈昕喉咙干涩的发疼,鼻尖像是被挤了柠檬,满是酸涩,望向江听年,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问她,“我想去追他,如果我去追上他,他会不会就会回来?”
没等江听年回答,她又自问自答,带着哭腔自嘲道,“但我怎么敢呢,我胃癌晚期了啊,我怎么能不让他走呢?我,追不动了啊…”
我可以不管不顾舍弃一切的呆在你身边,只要你还要我。但是我快要没命了啊,但是你不需要我了啊,那我就放你走吧,就放我那个心爱的男孩子走吧…
“陈昕,你不要这样,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江听年看着陈昕满是泪痕的脸上的难看的笑容,开口安慰道,即使她知道可能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陈昕像是没有听见江听年的话,无神的双眼,看向了门口,像是在对江听年说话,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我们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呢?他可傻了,他还在大冬天给我买了糖葫芦,那是我第一次吃糖葫芦呢,他说好酸,但我觉得很甜啊。”
“他跟我说,只要我们都出了小镇,只要他有了好的生活,就可以娶我了啊……”陈昕说的磕磕绊绊,说到娶她,忍不住哽咽,吸了吸鼻子,也许是动作太大带动了胃,疼的捂着胃的手摁的更大力了,脸疼的快要变形,却还在说着,“他说了啊,他要娶我啊…”
她知道江听年只想让自己好好休息,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好好休息多久,她想说出来,因为她害怕,害怕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知道陈昕有多爱何嘉程。
那个躲在巷子里,偷偷看着别的小孩子吃糖葫芦的女孩子,那个最爱吃糖葫芦的女孩子,有多爱那个男孩子。
即使那个男孩子众叛亲离,即使他不堪,即使他堕落,即使他摔在了最肮脏的泥潭里。
但是没有关系,她爱他,所以她愿意着一身奶奶给她缝的最漂亮的白色连衣裙,陪他一起,摔入泥潭,然后再搀扶着他起来。
即使淤泥会染脏她最爱的那一条白色连衣裙。
但是没有关系,因为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