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往外一撑,我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拿到眼前一看,竟然是一根白森森的人骨:小虎的腿骨。
我细细打量,心中起了想法,于是询问老头:“你的断腿一定是接歪了,用不用我重新给你塑骨呢?”
老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慌忙拒绝,“别,我不需要,塑骨还得把长歪的骨头打断,重新再接,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你还是顾好你自己的伤吧,你自己本就很虚弱了,还想着给我塑骨,真是没有这个必要。”
在原地歇息了片刻,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了很多,我还有力气去推开床垫,是时候再试一次了。
我对老头说道:“我们要出去,不能坐以待毙。这里可以吃的东西,都已经吃完了,我怀念餐车的味道。”
老头点点头,但是仍旧担心我的伤情,在我起身之前,他又为我诊了一次脉,从脉象中得知我的伤势已经平稳,方才答应。
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门口。
在之前的掌击中,床垫已经被推开了一道细缝。如果我会缩骨功,也许能从这道细缝中穿过,去到屋外,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变得容易了。
用手一推,细缝开开合合,时而显现时而消失,我笑了,说道:“床垫已经松动,我相信只要再来一次,就可以推开一条足够我们通过的缝。”
“可是,你不能再像刚才那样用力,因为你的身子经不起大的冲击。而且力的作用效果并非越大越好,有时候作用点也是很重要的,力要巧用,而不能蛮用。”
我点点头,同意老头的说法。力的三要素是大小、方向、作用点,找准了着力点,往往能够事半功倍。
我拍了拍床垫的边缘,床垫摇晃的非常厉害,力的作用效果在某处最为明显。
“就是这里了,将力气作用在这个点,力矩最大,一定能够开出一条路。”
这一次我吸取了先前的经验,一开始只是缓慢用力,时而加力气、时而减把力。
经过几次的推拉摇拽之后,床垫越来越松,裂缝越来越大,终于形成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裂缝。
我捡起那根腿骨,时时刻刻警惕着周围,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老头在后面替我担心,“三宝,你要留心观察,小心震天虎躲在暗处给你来个突然袭击。”
出了卫生间,屋里没有动静,并没有发现震天虎的踪影,我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震天虎不在,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待挪开门口的床垫和大床之后,老头也被背了出来,离开卫生间的时候,我瞥了一眼生活过一周的地方,里面脏得不像样子,随地散落着一堆白森森的骸骨。
天井处,震天虎不在,我们猜测他肯定是坐上了餐车,去了下面。
老头从我背上下来,坐在栏杆旁边,露出久违的笑容,他放松说道:“终于不用被饿死了,等餐车下来,我们要好好吃一顿,把这几天没吃的都给补回来。”
我瘫坐在地上喘着大气,老头本身并不重,可是由于我有伤在身,背着他走出来,我根本就吃不消。
我摆摆手说道:“不,我要去找斌儿,不管她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到她。”
老头沉下脸来,“对,是该去找。可是,我们总得把自己的伤养好了,才能下去啊。不然再碰到几个坏人,我们不是下去找死吗?”
老头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的心情很焦躁,迫不及待地想早日找到斌儿他们,问问她是否还好。
“我当初就不同意她下去,现在我的伤好了,而她却一去不归。你说,这是不是命运弄人啊。”
老头叹了口气说道:“有钱难买早知道啊,当时你的伤真的很重,除了西医没有别的办法。而且,你现在的伤也不轻,虽然你看起来没有事情,但是你的内伤很严重,你的心跳时而快时而慢,律动一点都不规律,这是非常危险的。”
我盯着老头,质问道:“难道你不能治吗?你可是中医啊,这么一点小问题,你都治不好吗?”
老头斜眼看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向我这个医学白痴解释,他顿了一会儿。
“中医,见效缓慢,况且你是重伤,如果用中医的方法,你得躺一个月之久。”
“难道用西医的法子,我就能立刻生龙活虎起来吗?”
老头嘴角抽搐了一下,“当然也没有那么神奇,不过见效快一些。中医治本,西医治标,治标更见成效啊。”
中医西医,我并不了解多少,只能听之任之。
小虎的腿骨在手边格外刺眼,我弹起指头敲了敲,声音清脆,如果用这个当作武器,一定会吓得敌人屁股尿流。
在这座死一般的监狱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骨头。刑法之下万骨枯,法槌一敲杀一人。我纵有一身的制棺手艺,也安葬不了这满城的枉死鬼。
“如果我还能出去,一定打造一具万人空棺,将这些无人收拾的凄惨之人埋于其中。”
“你的职业是?”
“没错,我就是制棺人。”
“没想到现如今还有这个职业,我常年游走于乡间,听说这门手艺已经失传已久,如今的老人都是草草一烧,放入骨灰盒中。即便是那些想方设法想要土葬的老人,也只能买一具流水线生产的棺木,用不起人工制成的棺木。”
“没错,我就是干这行混不到饭吃,才铤而走险,上了犯罪的道路。”
“三宝,你犯了什么罪呢?我看你一表人才,怎么会走上这条道路呢?”
我叹了口气,无奈摇头,不想解释。
“迷信,我犯了迷信之罪。我很后悔,我应该做一个兢兢业业的打工者,随便去一个工厂,又或者找个餐馆端盘子,也比这行好。我每天提心吊胆,今天怕工商,明天怕举报,后天怕警察,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老头见我不想多说,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也大概了解了老人的生平。
老人姓吴,人们都管他叫吴老狗,为什么会叫他吴老狗呢?因为他有一项绝活,就是能够在乡野之间的百花丛中找到合适的药材。
他出门就诊时很少带药,因为他的病人大多都住在乡下,他给人家看完了病,然后出门溜达一圈,用不了半个小时,便又回到了病人住处,此时他的手上多了几味草药。这东西不是他买的,也不是他回家拿的,而是他在田野之间寻的,他就靠着这手绝活出了名。
人们问他手上的药材是怎么寻来的,他就笑笑,说山上遍地都是,只是你们都没能留意。人们联想到农村里生病的狗都会自己找药吃,他们就认为吴老狗也是这样,会闻着味儿找合适的草药。
人们打趣吴老狗是属狗的,鼻子比狗还灵验。因此人们就叫他为吴老狗。
这吴老狗之所以会进监狱,也恰恰是因为这狗一样的鼻子。他有一次外出找药,结果不知怎么的,他找到的药把病人吃死了,这下闹出了人命,吃了官司,因为无证行医被判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