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保密规格极高的防核工程研究所。
它占地面积十分辽阔,有着近万平方米,深深镶嵌在了地底约百米深的位置。
其内空间密闭,与外界完全隔离,各种设备齐全,粮食与药物储备丰富,能让数量不超过百人的研究人员在里面安然生存十数年。
此时,在研究所住宿区的一个单间内,宁缺慵懒的躺在床上,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天花板的白炽灯,久久无声。
直到灯光变得明暗不定,最终在一阵细微的火花闪烁中,整个房间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才三天,时间又短了......”
黑暗中,宁缺在幽幽自语中起身,弯腰从床下扒拉出一个新的白炽灯,十分熟练的在漆黑的环境中将灯泡换上。
随着光明重临,宁缺再度摊躺在了单人床上,撇了一眼挂在墙头,时间永远停留在八点五十六分的时钟后,心中再度开始默默读秒,挥霍着这漫长而又无趣的日子。
“咚咚咚......”
宁缺才刚刚读秒没多久,敲门声突然在谧静的房间中响起。
“谁?”
“宁哥,是我。”
随着敲门声停止,门外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年轻男声。
“是出什么事了吗?”
听到门外之人的称呼,宁缺心中一顿,知道如果没发生什么要紧的事,对方是不会轻易来打扰他的。
宁缺终于放弃了读秒,起身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憔悴不堪的年轻脸庞。
他双眼略显呆滞的直视着宁缺,声音嘶哑,悲戚道:“金宝死了,是自杀!”
宁缺闻言,平静的脸色微微一滞,旋即回神,随手将白炽灯和房门关上,带头朝着正对房门的通道那头疾走而去。
憔悴青年紧步跟随,低着头,沉声道:“宁哥,你说外面的社会还存在吗?”
宁缺头也不回道:“会的,以我们国家的强大国力,绝对能扛下这场灾难!”
他不急不缓,声音平静,似是对自己的国家充满了坚定不移的信念。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整整五年了还没有人来救我们,我们是被放弃了,还是说......国家已经在核战中......”
宁缺富有感染力的话语并未起到多大的作用,憔悴青年仍旧意志消极,提不起一丝精气神。
“五年时间真的很长吗?在那种战争中,哪怕我们十年没有被营救也很正常!宋元,你给我记住,只要活着,希望就还在!”
宁缺顿步,转身凝视着身后的憔悴青年,眼神锐利,令其不禁精神一震。
仿佛被宁缺的话语感染了一般,宋元呆滞的双目中浮现出了一丝翼望之色。
下一刻,宋元似乎想到了什么,迟疑道:“宁哥,你有没有感觉最近电压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了,会不会是反应炉出问题了?”
“应该不是,前段日子我刚去那里检查过,反应堆和反应炉都没问题。”
“嗯......可能是核爆过后让这片地域的磁场发生了变化吧!”
宁缺继续台步往前,沉吟片刻,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后,继续道:“还记得五年前的那场地震吗?”
“怎么敢忘记,太可怕了,我甚至一度认为咱们会被活埋,也幸亏这里是按照防核工程的标准建造,不然我现在连完整的尸骨也保存不下来,绝对会被砸成肉泥!”
想起五年前那场犹如天崩地裂般的可怕地震,宋元脸上就抑制不住的流露出惊恐之色,语气中满是庆幸。
“按理来说,就算这里是重点打击对象,并且核弹准确的落在我们头顶,但仅仅依靠几枚核弹头应该还引动不了这种深度的剧烈震动,除非几千枚核弹同是轰击所产生出来的冲击力还差不多!”
宁缺揉了揉眉心,轻声分析道:“我估计是核爆引起了未知的地质变化,才会让我们这片地域的磁场变得越来越不稳定!”
宋元脸色变了变,急迫追问道:“那万一以后停电,那些机器停止运转了怎么办?”
“去下面的培养层吧!那里就算停电了,依靠种植物的放氧量也能坚持一段时间。”
宁缺轻叹,知道情况变得越来越糟,也清楚宋元心中的恐惧感,但在这地下百米深的地方,他也没有太多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过道再度陷入了平静,只有宁缺和宋元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在回荡。
通道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在过了一个拐角后,出现了一个洁白的大厅。
此刻,大厅中人头攒动,一张不锈钢桌子前,围着足足二十多人。
宁缺踏进大厅的脚步一顿,视线落在平躺于不锈钢桌子上,那具一动不动的尸体之上。
“金宝......”
望着尸体脖颈上那条猩红而又触目惊心的血线,宁缺嘴巴蠕动,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又是一条活生生的年轻生命啊!
这种场景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经历了,十次还是二十次,或者快超过五十次了吧!
因此,心中除了有过一丝丝悲戚外,就再也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了。
死人见多了自然会麻木,若不是现在躺在上面的是曾在他手下工作的同事,或许他会很平静的接受这起自杀事件。
自从五年前全球爆发核战,他们这些科研人员被困在这地底研究所后,一个个或是陌生,或是熟悉的同事,在精神压迫和环境压抑的情况下,或是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或是精神崩溃被暂时关压在房间内。
从原本上百个科研人员在这里避难,到现在,死的死,疯的疯,只剩下眼前这寥寥二十几人。
“宁缺来了啊!”
大厅人群中,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朝着宁缺点了点头。
“所长。”
宁缺应了一声,走到不锈钢桌子前,没等其他人开口,就背起金宝的尸体道:“其他的事情等下再说,我先去把金宝火化了吧!”
众人默言,没有人反对,或者说他们本就是在等着宁缺来背尸。
毕竟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在如此压抑的环境下,没有人会愿意和尸体有过多的接触。
当宁缺和宋元处理好金宝的尸体后,很自觉的来到了研究所的食堂。
几张长长的不锈钢餐桌上摆满了饭菜,而那些人已经静静的端坐着了。
环视了众人一眼,宋元开口道:“所长......”
“先吃饭!”
宁缺挥手阻止宋元继续开口,直接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去,并且将一个脸盆那么大,盛满着大米饭的木桶拉到自己面前。
也只有他的位置上才摆了这么一个木桶,其他人用的都是统一标准海碗。
“咕噜......宁哥我胃口不是很好,你要是不够的话我这还有。”
看着坐下来就二话不说抄起盛饭勺往嘴巴里塞白米饭的宁缺,宋元不禁暗自咽了口唾沫,连忙将自己盛满米饭的海碗推过去。
“先吃着,等会再说......”
宁缺仿佛饿死鬼投胎般,一边模糊不清的应着,一边嚼都不嚼,滚动着喉咙,将一口口米饭吞咽下去。
尽管他衣服上还沾着斑斑血迹,但食欲没有丝毫被刚才背尸焚烧所影响。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尽管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饕餮进食的场面,但眼角仍旧止不住一阵抽搐。
哪怕他们面前摆放着香味浓郁的饭菜,可众人仍旧没有一点进食的欲望。
总感觉自己面前的红烧排骨没有宁缺木盆里的白米饭香。
在勉为其难的把宋元那碗米饭几口吞下后,宁缺拍了拍肚子,打了个饱嗝。
“所长,这米饭怎么一次比一次少了?比起上一次我出来吃,起码少了整整一海碗,您老再怎么节俭,也不应该让马学军克扣我的粮食啊!”
“这......”
宁缺的问话,让所长语顿,一张老脸微微抽搐,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显然是没有想到宁缺会问出这种问题,也想不到有人会无聊到去统计每一次的进食量,一时间居然找不出什么语句来回答。
“啪啪啪......”
坐在所长旁边的人拍了拍桌子,不满道:“宁缺行了,别说我没克扣你粮食,就算克扣了难道不应该吗?你一顿就要吃七八个人的量,所长都没说什么,现在少吃两口怎么了,你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做人别太贪得无厌!”
一听这话,宋元不干了,大骂道:“马学军,你个龟儿子,老子还没找你麻烦,你叽歪个什么劲,我看你就是欠揍!”
说着就要撸着衣袖就要朝对方拳脚相向。
宁缺一手按住将要暴起的宋元,不急不缓道:“我五天出来进一次食,而且那一天只吃米饭,其他时候都在房间里啃面饼,你说我多吃几口米应不应该。”
“而且,说到贪婪......”
“金宝的金链子是你拿走的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偷拿死人钱财,这可是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