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嘿。”平时自诩时尚男青年时刻注意表情管理的龚祝龚帅哥,此刻坐在李大爷病床旁的凳子上,冲着李大爷笑得仿佛村口的质朴青年,傻憨傻憨的。赶巧这时候进来一个病区护士给李大爷换吊针,见到龚祝的表情吓了一跳,心里纳闷这龚帅哥是怎么了?
待小护士走后,龚祝依然一言不发看着李大爷就是笑,李大爷被他笑得心里直没底:“不,你这大夫您有话就问,什么也不说就看着我这老头子笑是什么意思啊?”
“嗨,李大爷,您不用多想,我就是看着您亲切。而且不是您要跟我说事情吗,我这不等着听呢。”龚祝回答道。
“什么叫看我亲切啊?”李大爷有些奇怪的问。
“就是看着您啊,就想起来我家老人了。都一样脾气倔,心里揣着孩子。逢年过节我们往家里买东西准保被念叨一顿,嫌我们乱花钱了。前年我一个表弟,不想我姨念叨他,直接包了两个大红包给她和我姨夫,结果就没送出去。您猜去年怎么着?”龚祝轻松惬意的和李大爷扯起了家常。
估计李大爷也是自己这阵子在病房憋得实在难受,看到眼前这个年轻男大夫没有那些专家主任的架子,也不似其他医生一般说话办事总是一个模样一般正经,反倒是有几分像当年自己支撑小饭店时候,总来吃宵夜的那些个小年轻,所以心里莫名就没那么抗拒了,听到龚祝这么问,便顺口接话问道:“怎么着?”
“去年我表弟直接买足了他爸他妈一年份的老年人奶粉,然后直接快递到家,告诉我姨我姨夫说‘这奶粉除了老年人谁都喝不了,你俩自己看着办。’我姨我姨夫一看包装上写着老年人配方就不敢给家里孩子吃,送人吧一看发票又觉得心疼,最后没办法,乖乖喝了一年的奶粉。”
“嘿你这表弟。”李大爷听得一乐,表情放松了许多。龚祝看在眼里知道打亲情牌这套路果然适合李大爷这种老人。
“李大爷是本地人?”
“算是吧,来了这么多年了,我那侄子就是本地出生的,算是彻底的本地人了。龚大夫你呢?”
“我不是,我是外地的。还是本地好,要不然像我这样的一年到头也就回去最多2次,搞不好就过年回去一次。”龚祝表情语气皆透露着一丝遗憾。
“诶呦那是不好,家里人多想你啊。”
“可不是吗,我一会去就做好多好吃的,恨不得把我当猪喂。然后我问什么都说好,家里啥也不缺,老两口身体倍棒。其实我知道就是怕我担心,影响我上班的状态。”
“龚大夫你这话说对了,老人都这样,总想帮孩子把事儿都做了,实在帮不上忙也不能添乱。”李大爷感同身受的用力点了点头。
“其实不对李大爷。”龚祝十分自然的反驳了一句。
“怎么不对呢?”李大爷的好奇心被成功引了出来。
“怎么不对,您看啊李大爷,比如说,你侄子小屁孩的时候被周围邻居家小孩欺负了或者有啥困难了,怕给你添麻烦不敢跟你说,自己偷偷闷着你觉得你能怎么想?”龚祝不动声色地算计好了一句句引导李大爷跟着自己思路走。
李大爷丝毫没有觉察龚祝的心思,毫不犹豫的回答说:“那我要是知道了肯定更着急啊!”
“还得自责,对不对?”
“对啊,还得自责呢,我这家长怎么当的连个孩子都照看不好?”
“就是啊,那您说反过来,要是我爸我妈有了什么不舒服的或者别的什么难处不跟我讲,我倒最后我才知道,您说,我这得什么心情?那我还不得悔到恨不得撞南墙啊?我还哪有心思工作过日子啊。对吧。”“也对啊,是这么个道理。”李大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是吧,再好比说,那做家长的觉得数学好,但孩子就擅长学语文,你说要真是为了孩子好,该支持孩子学啥?”
“那肯定是学语文啊,我们做家长的得从孩子的角度考虑,不能只顾着自己怎么想。”
“诶对!你看要么说我们李大爷明白事理呢,那就是不一样。”龚祝继续“忽悠”李大爷。
“您这话说对了龚大夫,我说自己是讲道理的人没骗你们吧?我就从来不强迫我那侄子,他爱学什么学什么,他爱干什么干什么。。。。。。诶?”眼看着李大爷的思路即将彻底被龚祝带跑的时候,老爷子突然停了下来,看表情似乎是觉察出哪里不对,可刚要再开口说什么,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阵响亮又沉重的呼咙呼咙的声音,随着这一下下橡胶轱辘的声音响起,一声响亮有力的女声也传来——
“送餐了送餐了啊!”
李大爷的思路一下被打断了,彻底想不起来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了,龚祝暗自给送餐阿姨叫好,这节奏把握的真是稳啊!然后立刻开口转移话题说:“诶李大爷,我听说您以前是有名的大厨是吧?”
一听有人夸自己以前的行业水平,李大爷顿时又高兴又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摆着手说:“诶呀可不敢当不敢当,就是会做点饭菜开了个小店,什么大厨啊。”
“诶呦您别谦虚,您厨艺要是不好您家现在能开出来连锁饭店来?”
“那都是我那侄子争气!不瞒你说龚大夫,我那侄子真的是好孩子啊。”一说到自己侄子,李大爷脸上登时神采飞扬。
“那再优秀的好孩子不都是您一顿顿饭菜喂大的,您是有独家秘方吧?”龚祝开着玩笑哄着李大爷高兴。
“你这话说对了龚大夫,我们家那小子啊,转爱吃我做的炒青菜和炖鱼炖肉。”
“我也爱吃这几样啊李大爷。”龚祝摆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来。
“是吗?太巧了,要么我就看龚大夫顺眼呢,有缘分。”李大爷被龚祝的小套路套的牢牢地。
“但我自己做不好,要么明天李大爷您传授我几招?”
“成啊,我就爱教别人做菜。”
“那说好了李大爷,您今天就想一道您的拿手菜然后明天教我?成吗?”
“成啊,就这么说定了。”李大爷十分高兴自己的手艺又得人欣赏了。
“好嘞,那我就先吃中午饭去了啊李大爷,下午还有别的事儿,明天您等我?”龚祝一边说一边起身,倒退着慢慢向门外走,眼睛还看着李大爷等回话。
“好!我等你龚大夫!”
龚祝转身离开,对着不知道何时藏在门口的王梓和李大爷的侄媳妇小美偷偷比了个ok的手势。
当天下午,龚祝和王梓在门诊部的护士站跟菲菲说话。谈话内容的主题就是李大爷的治疗策略问题。王梓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小鱼缸,引得里边的小热带鱼跟着她手指头的影子四处游动。“所以说,你跟李大爷的关系算是稳固建立了?”王梓看着小鱼问。
“嗯,上午走的时候老头儿对我的称呼都从‘您’变成‘你’了,估计再要不了多久就该喊我大侄子了。”龚祝看着王梓逗鱼回答说。
“哈哈哈哈,大侄子。”这句称呼惹得菲菲开怀大笑,然后她接着说:“没想到你们之前商量的这个亲情牌套路还真奏效了?”
“那是,也不看是谁出的主意。”王梓继续逗着鱼嘴上一点没耽误夸奖自己。
“诶诶诶那位女士,注意点啊,是谁通过富有技巧的谈话成功和李大爷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这呢,这呢好吗。”龚祝假装不满的拿手指着自己的前胸。
“啊,行,你最厉害你最牛行了吧,这位靠送餐阿姨救场的青年?”王梓白了他一眼。
“但是不是我成功借机转移了话题,按计划引出了明天的交流内容?”龚祝对王梓敷衍的态度十分不满。
眼看着两个人又开始较劲,菲菲急忙一边偷笑一边插话说:“诶不过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直接劝说呢,还要这么一步两步的连环套路老爷子?”
龚祝这会儿正喝了一口水,王梓见状放弃了逗鱼,跟菲菲解释说:“这老爷子的经历背景决定了他八成是个特别能为孩子奉献付出,甚至不计回报,但十分倔强的老头。你这样的老人你如果跟他直接硬碰硬的讲道理,那是绝对行不通的。这不,上午我跟他侄媳妇聊了一下,果不出所料,他侄子从一开始就态度坚决的强烈要求老头尽快完善检查,然后做手术,甚至连可能不需要的放化疗计划都打听了。老爷子心疼侄子挣钱不容易,又见了自己那个老朋友最后人财两空,哪里舍得?当下打定主意放弃治疗,宁可自己遭点罪走了也别祸害侄子的辛苦钱。”
“诶呦喂,这叔侄二人真是的。”菲菲听得满脸感动。
“所以啊,感动是感动,但不能互相打动啊,俩人在病房的第一天就较上劲了。要么说什么爹养什么儿子,不对,什么叔叔养什么侄子。那李先生看着斯文和气吧,倔起来跟他叔叔一模一样,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气的老爷子拿出了李先生小时候对付他那一套。”
“什么啊?”菲菲这个听众十分给面子。
“打。”王梓看着菲菲认真的回答了一个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莫说菲菲笑得跟什么似的,就连龚祝也哈哈大笑,然后说:“亏老爷子上午还好意思说自己当初理解孩子、支持孩子、讲道理,原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可不是吗。”王梓也乐不可支,接着说:“他侄媳妇也是有意思的人,一点没替自己老公瞒着,说了,那天两人一边斗气犟嘴,老爷子一边追着李先生要揍他,李先生就躲,最后躲到医生办公室陪着燕大夫上了一下午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罢三人又是好一阵笑。
好容易止住笑声后,王梓说:“所以你说,这么倔的老头我们去了直接划清阵地的开劝,你别说我俩了,弗洛伊德来了也不好使啊?必须的用迂回套路一点点把老爷子套进来。”
“诶呦行吧,你们俩是真有主意。那我就等着明天听你说和老爷子的做菜心得交流了啊龚医生?”菲菲看着龚祝说道,龚祝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伸手比了个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