肿瘤一科位于住院部的十五楼,此时正是人流多起来的时候,因为员工电梯出故障正在维修,两人只好去做公共电梯,等了几班才挤了进去。到了十五楼,两人先是去到办公室和这位李大爷的管床医生沟通一下,没想到不仅见到了刚才打电话的女医生,还看到了满脸眼泪的患者家属。
女医生姓燕,王梓轮转时期和人家正八经儿搭过几次班,也算是熟人了。燕医生看见他俩急忙招手并跟患者家属介绍了一下。患者家属听了一个回头,仿佛看救星一般看着王梓和龚祝,急忙拿纸巾擦了把脸,站起来就冲二人鞠躬,刚要开口,就又哭了。
“诶呦呦这位家属,别激动别激动,我们都坐下慢慢说啊,别着急别着急。”家属是个男的,所以龚祝先开了口去安慰对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同他一起坐了下来,王梓跟着燕医生坐在了两人对面。
“对对对,李先生你先平静一下,要不然也没办法跟心理科的两位医生说清楚不是?这是龚医生,这是王医生,这是患者的侄子李先生。”燕医生介绍说。
“侄子?”龚祝和王梓心里都升起一个疑问,默不作声的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二位医生好,真是辛苦你们了,为了我叔跑这么一趟。”此时李先生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状态和龚祝、王梓打了招呼。二人借着打招呼的机会,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患者的侄子李先生。衣着整洁,虽然看不到明显的品牌logo但是从质地上看应该不是什么便宜货,人礼貌斯文但透着一股精明劲儿。
“李先生您好,我们是心理科的医生,估计燕医生也跟您介绍过我们了。我们就开门见山的问了哈,希望您别介意。”龚祝说道。
“诶您问您问。”
“我们听说您叔叔他似乎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干预啊?反倒联系我们说让我们给您咨询咨询。这是个什么情况啊?如果搞不清楚我们还是比较难办的。”刚才这位李先生的大哭不止激起了龚祝极大的同情,所以这会儿问起话来语气十分温和。
“哎,我也不瞒着二位我就实话实说了。病房躺着的不是我爸,是我叔叔。他们那辈就他们哥俩,打小感情就好。但是家里穷,我爸就早早出去找活挣钱,兄弟俩感情特别好,我爸说我出生那会儿我叔简直比他自己生儿子了都高兴。从小我叔就对我好,比我爸还宠我,我淘气我爸要揍我都是我叔护着,所以我跟我叔也特别亲。后来我上小学那年我爸我妈都没了,我后边就是我叔给养大的,供我吃喝上学。他和我婶没孩子,我要是不说我同学都不知道他是我叔不是我爸。”
李先生说到这眼泪又要出来,吸着鼻子强忍了回去接着说道:“我叔是学厨师的,白天晚上的干活就为了多挣些钱给我用,后来好容易攒下钱自己开了个小饭店舍不得请人,就和我婶两个人起早贪黑的忙,我估计他俩身体就是那时候累坏的。我后来念得管理,出来了就帮着他们打理饭店,为这事儿还大吵了一架,觉得耽误我发展了。但后来还是拗不过我,幸亏我没辜负他们,慢慢把店做大了,还开了几家分店。所以我叔我婶也就能退休下来享福了。结果前几年我婶走了,那之后我叔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我又忙着管生意,能陪他的时间少,见面时我叔还能乐呵点,邻居说我一不在家他都不怎么出门。”说到这时李先生的语调已经稳不住了,别过脸去稳定情绪去了。
燕医生同情的看着他说:“前几天李先生无意中听到他叔叔说胸疼,上不来气,又想到比上个月见面老爷子瘦了很多,急忙好说歹说把老爷子拉来做检查,一个胸片下去,人就送进我们科住院了。”
燕医生说到这,拿出一张X光片,王梓和龚祝就看见一个不规则的“毒蘑菇”长在了李先生他叔叔食道中下段,“CT我就不给你俩看了,反正现在挺明确的就是个蕈伞型的,这是肯定要动手术然后看病理决定后续治疗计划的啊,可老爷子就怎么都不同意再继续医治了,今早上还闹着要拔针出院呢。这会儿李先生的老婆在床边守着呢。”
“龚医生、王医生。”李先生这时缓过劲儿来,转回来重新开口说道:“这病我也听说过,我叔有个老朋友年轻时候也是厨师,早几年就这个病,又是手术又是放化疗最后人也没留多久。最后时候我叔还去看望来着,我估计我叔是想起来他那朋友了,觉得反正医了也白医索性不治了。但我你们这的还有别的医院的主任专家都看过片子了,都说不要先这么悲观还是要积极治疗的,结果。。。。。。我其实也听燕医生说了这有点为难你们了,但我们家属真是没办法了,真是劝不动啊。但我不想就这么放弃我叔啊!所以我恳请二位医生帮帮我,真的,求你们了。”
话说到这,王梓和龚祝还能怎么办?就这么面对面的看一个事业有成的大男人哭的稀里哗啦的,医者仁心啊,真拉不下脸来说别的了。得了,就当一把“调解委员”吧。